光凭这一点,确实无法让建仁帝去重查当年之事,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晚香的突然提出疑点,势必会一石惊起千层浪,可以料想阻力必然很大。
一个太医被人打了一棍子,能证明什么尤其东宫至今被封闭,里面早已物是人非,暗中害人的那些人也势必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怎么才能让建仁帝不得不查,且还能堵住所有质疑阻拦人的嘴
这才是晚香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事情。
“那药你找人验过了”
这事其实晚香早就吩咐下去了,可问玉一直置若罔顾,同时吩咐下的事早已办好,甚至任太子嫔都接回京城了,但这件事至今没有结果。
晚香已经问过了两次,这是第三次。
“还没有找到可靠且医术精湛的大夫,娘娘你也知晓这药不常见,本身又数量有限,不敢用于试验。”
问玉平时话很少,且言语简练,突然说了这么多话,不禁让晚香侧目。
她从镜子里去看身后的问玉,问玉目光一闪,偏开了视线。
“那你尽量快些,再安排人去太医院查一查当初小皇孙临死之前的脉案,最好能把原册拿来我看一看。”
宫里太医诊脉会有脉案记录并存档,其上不光会记录诊脉,还会记录平时请脉、用药等详细。
甚至连所开之药的药渣都会留存。像小皇孙因病致死这种情况,脉案上一定会有比较详细的记录,包括死于何病,当时表现情况,甚至尸身的情况等等。
晚香看这个做甚
问玉却没有表示疑问,只是应是。
一晃十多日过去,晚香让问玉查的事依旧没有下文。
问玉还是早出晚归,甚至到了晚香连着几日都没看见他的情况,问弄画等人,她们也不知道问玉去了哪儿。
月上枝头,万籁俱寂。
位于坤宁宫后面挨着宫墙有两排廊房,这里大多住的都是坤宁宫的宫人,靠着东北角单独的一间是问玉的住处。
借着月色,问玉推开房门,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关上房门,轻车熟路地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却在蜡烛被点燃的那一刻,被吓了一跳。
他平时所睡之炕上面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晚香。
晚香穿着一身水红色寝衣,披散着头发,抱着被褥坐在炕上,若不是露了一张脸,还当是一堆被褥在那儿。
“娘娘,您怎么在这儿侍书她们怎么没在您身边侍候,奴婢这便去叫人。”
问玉匆忙要去叫人,却被晚香叫住。
“你站住她们知道我在这儿,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
问玉站定脚步,转过身来,面色有些无奈。
“娘娘,您这晚上不睡觉,怎生跑到奴婢这屋子了”
“我为何来你屋里,难道你不知道原因”
“奴婢确实不知。”问玉半垂下眼脸,一副老实安分的模样。
晚香冷笑斜睨他“几日不见,你都学会说奴婢了不好好当差,成天神出鬼没的,还记得回坤宁宫啊。”
“娘娘。”
“你除了会喊娘娘,还会说点别的吗”晚香哼道。
问玉面色无奈“其实我这几日是去办事了。”
“办什么事我交代你办的差事可办好了”
问玉僵硬,不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在躲我,你就是想拖延时间”
“娘娘”
晚香偏开头,不想再去看他暗含哀求的眼睛“问玉,你要知道,我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
问玉叹了口气,往近走了几步,在炕前停下。
“可也用不着娘娘亲自以身犯险,奴婢并不愚钝,娘娘分明是打着自己以身犯险的主意。”
“那你告诉我,我不以身犯险,让谁去以身犯险你吗”
问玉没有说话,半垂的眼脸,鸦黑的睫羽在他脸上打上了一道阴影。
如果可以,我宁愿是我。
“你怎么就不明白”
晚香很生气,将怀里的被褥扔了开,“若是身份不够,圣上根本不会理会,甚至可能根本惊动不了他。这宫里只有两个人可以,要么太后,要么是我”
太后乃皇帝之母,皇后乃皇帝之妻,这两者若是出事,建仁帝不可能坐视不理,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问玉当然明白,只是他本心并不想明白,不然他何至于连着几天拖着不见面,不就是黔驴技穷了。
是的,这次问玉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哪怕他多智近妖,哪怕他算无遗漏,可这次的事情太大,又牵扯上晚香,他是真的没有办法,才会用这种笨拙的办法去装傻回避。
问玉又走近了两步,走到晚香面前。
他站在炕下,弯腰慢慢地蹲了下,单膝跪地,脸却是扬着的。
这一次他没有掩饰脸上的脆弱。
“娘娘,你要知道,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让您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