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可悲的骗子(2 / 2)

应许之日 辛夷坞 5681 字 6天前

“谭少城今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你拿什么身份问我这个,老板娘”

封澜深深吸了口气,还是不行,又试了一次。第四次深呼吸才让她止住了不争气的泪意。

“一定是她你不说,我自己去找她问清楚。”封澜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

丁小野说:“知道为什么没有男人敢娶你吗哪怕你有钱,长得还不赖。你缠得太紧了,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他以前嘴再贱,也不会让她太过伤心。她终于顾不上颜面哭出声来,抓起枕头砸向他,还有枕头下的串珠兔子和钥匙。

“不是谭少城,就是崔嫣。要不然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背着我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封澜拒绝相信这转变与其他人其他事无关,人绝望之下便需要替罪羔羊。

丁小野一把按住砸得他胸口生疼的钥匙,冷笑道:“你早学会这招,周陶然那个软蛋也不会跟别人结婚了。”

“丁小野,王切自己能拿得动的东西扔向他,只盼着他住嘴。

丁小野避开一包不知道是糖还是盐的东西,强行把封澜按坐在床沿。

“封澜,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封澜掩面大哭。她终于做出了自己从前最不齿的事,活生生沦为一个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她不会,只不过从前没有人把她逼到那一步。

康康端着洗好的水果,呆呆地站在门外。

没有上锁的大门被人推开,康康一看清来者是谁,着急地喊了一句:“小野和我们老板娘都不在”

这在谭少城看来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朝康康所站的位置走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极其精彩的一幕。小仓库里四下狼藉,丁小野漠然不语,封澜满脸泪痕。

“我来得不是时候”谭少城说。

早在康康喊出声的时候,封澜已在手忙脚乱地擦拭脸上的泪痕。幸而今天为了配合那一身衣服,她只画了画眉毛,涂了点淡唇彩。真希望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尤其是在忌惮的人面前。

“有事吗”封澜不由自主地扬起下巴,清嗓道,“你没看到门外的停业告示”

谭少城耸耸肩,“没关系,我不是来吃饭的。”

“那就请你出去。康康,等客人出去之后锁好大门”

封澜甚至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谭少城找丁小野所为何事,一心只想着让谭少城早点远离自己的视线范围,也远离她和丁小野之间的矛盾。

谭少城说:“我在等他。”

封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丁小野。

丁小野一言不发。他已经拒绝了谭少城的“好意”,想不到她那么执着。这样一来也好,刚才整个过程远比他想象中艰难,封澜的挣扎、哭泣于他也是种煎熬。他害怕她的哀求,再一次,他就会动摇,然后前功尽弃,他们又会回到无望的境地里纠缠不休,直至那一天的到来。

“我不是故意催你。在车上等得脚麻了才过来看看。”谭少城目光掠过封澜红肿的眼睛,对丁小野说,“吵得很凶你也是,把话说清楚就可以了,犯不着伤人的心。”

“什么意思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封澜不吃这一套。她和丁小野闹得再凶,也是他们两人的事。她从未把谭少城视作这场感情里的竞争对手,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丁小野的“心魔”。

谭少城面露讶然,问丁小野:“你还没告诉她”

“嗯。”丁小野应了一声。

“要不要我”

“演双簧呢你别饣胨狈饫礁娼胪晏飞俪牵ダ淅涞乜醋哦埃熬烤瓜敫墒裁矗恳狄彩怯赡闱卓诶锤嫠呶摇

“他会和我一起走。”谭少城抢在丁小野之前把话说了出来,她面带怜悯地对封澜道,“他不想让你太难过,我来做这个坏人。别逼他。”

封澜笑了。她做什么了,为什么一下子所有人都说她逼人太甚他们都成了白兔,反过来都是她的错

“他和你走”封澜仿佛重复着一个笑话,“丁小野,你要甩我就直说,没别的理由了吗”

“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输给我让你脸上挂不住了”

“你别插嘴我问的是他”封澜回头揪住丁小野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你才是软蛋、孬种你干吗不说话,让一个女人替你出头”

丁小野把手覆在封澜的手背,缓慢却不由抗拒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

“这有什么女人能顶半边天。这在我看来很平常。我能跟你在一起,怎么就不能把目标换成她”

封澜说:“你要是骗子,就是天底下最可悲的骗子说说看,从我身上你骗到什么了人,还是钱除了我那点不值钱的心思,你什么都没得到一个傻女人的感情拿出去能换回半毛钱”

“因为我烦透了听你自说自话,你给我多少钱我都忍受不了。”丁小野讽刺道,“况且你没那么有钱,至少没她有钱。她比你拎得清,不会没完没了地在一场游戏里幻想将来。”

封澜呼吸急促,眼里的火照不亮灰败的面色,但她没有再哭,也不再苦苦哀求。

谭少城没有说错,封澜的尊严不允许她在这种时候示弱,更不会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求他留下来,即使她咬碎了牙。

“做个靠脸混吃混喝的小白脸真有那么光彩”封澜斜着眼睛打量丁小野。

丁小野弯腰,把她微乱的发丝拢了拢,“也算自食其力,毕竟是种技术活,你应该明白。”

他终于在封澜眼里看到了类似于“恶心”的神情。她嫌恶地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触碰,指着大门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喊道:“滚,立刻滚”

一直缩在角落的康康一个激灵,生怕封澜冲动之下导致事情无法挽回,战战兢兢地上前打圆场:“澜姐,消消气。大家先别吵了,都来吃点水果吧。”

气头上的封澜一手掀翻康康手里的果篮,苹果和橘子滚了一地。

“吃什么他们不配”

有一个苹果滚到了丁小野脚下,他默默地将它捡起来,“康康,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你有话就对澜姐说,你们别赌气。”康康跺脚道。

丁小野对封澜说:“看在我们主雇一场的分上,有几句话送给你,当赠品好了。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傻才叫天真,你这个年纪还那么傻,说白了就是愚蠢。该有人叫醒你了。如果我能教会你别再轻信你所谓的爱情,别再轻易把心掏出来,找个匹配的、疼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也算做了件好事。”

封澜盯着丁小野手里的苹果,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你唯一教会我的是什么叫无耻。我爸说得对,你不配让我考虑,不配享有从我这里得到的任何东西。我诅咒你从这里走出去,再也遇不到真心对你的女人。这辈子你看到苹果都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丁小野和谭少城一起离开了,带走了他早就收拾好的几件换洗衣服。康康把地上的水果和散落的物品一一捡起来后,坐到封澜身边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封澜坐在床沿,忽然轻声问:“康康,我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

“没有,怎么会”康康探出头仔细端详她的脸,说,“你哭了,眼线一点也没花,是什么牌子的你比姓谭的好看多了。”

“谢谢你。”

封澜和丁小野都是嘴比心硬的人,他们平日里给了康康诸多照顾,但也没少挖苦他。像今天这样一前一后由衷地说“谢谢”,反而让康康一哆嗦,浑身都觉得不对劲。尤其封澜,这会儿面色偏又平静了下来,道谢时还勉强笑了笑。

“你要不要吃水果”康康低着头。他只是没话找话说。都成这样了,谁有心情顾着吃

封澜从康康的果篮里挑出最红最大的一个苹果,用水果刀削皮。刀不是很锋利,她削得很仔细,果皮还是断断续续的。

封澜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种说法:削苹果时皮若不断,愿望就能实现。她那么认真地去做一件事,依然做不好,活该落得一场空。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康康,康康不敢接。

封澜想起刚才的事,牵了牵嘴角,说:“吃吧,这个没放诅咒。巫婆和七个小矮人也不是谁都肯蹂躏的。”

听封澜这么说话,康康心里反而放心了一些。他刚接过苹果,就见封澜站起来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康康着急地问。

封澜说:“出去转转。”

“我陪你去。”康康这时候可不敢让封澜一个人单独在外晃悠,保不准会出事。他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向舅舅曾斐求助,又想到以封澜的要强,未必希望多一个人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只得作罢。

封澜回头看康康,“跟着我干什么,怕我想不开我要真为那种人寻死,就真的可以死了。”

她推门走出去。下午四点过后的太阳余威犹存,外面的街道像烧热了的煎锅,咝咝地往上冒着热气。按说这种时候不是该下一场大雨吗可她抬起头,只看到明晃晃的日光。

封澜是刻意等到他们走远了,想追也追不回的时候才放自己出来的。她漫无目的地走过公交车站,走过前方路口的商场,走过天桥越走身边的人越多了起来,没有一个像他。

有人往封澜面前塞了张传单,她接过,是个婚纱影楼的开业广告,上面的模特穿着洁白的婚纱,露出格式化的幸福笑容,还有一行醒目的艺术字:“比爱更美的是承诺――陶然婚纱摄影工作室”。

封澜抬头起头,身边那个仍在朝每一个行人散发传单的竟然真是周陶然。

周陶然仿佛也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一回头,满脸惊讶,“封澜”

她今天穿着一身这是让周陶然完全陌生的封澜,以至于他刚才塞了一张传单,却完全没有将她认出来。

细看她之后,周陶然的惊讶更深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嗯”封澜不解,顺着他的手虚指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惊觉那上面全是泪水。

“这个是”她摇了摇手上的传单。

周陶然的注意力仍在封澜的脸上,但他毕竟是熟知她的人,她既不说,问了也无用。

“养家糊口呗。”他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阿莹她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我总不能让老婆孩子喝西北风。”

封澜也看过去,某家金店门口站着的不就是冯莹吗她肚子微凸,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为丈夫新开的小店散发传单。

“我也不想她那么辛苦,不过工作室刚刚成立,人手实在不够,她又非要出来。”周陶然面露愧疚。

和封澜在一起的时候,周陶然常说拍婚纱照是一个摄影师堕落的表现。

他后脑勺的伤应该早就好了吧,可她还欠他一句道歉。

“对不起,陶然。”

周陶然晒黑了许多的脸上还是浮现出红晕,仿佛一时间无法适应封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连连摇头,“不不不封澜,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当两个曾经爱过的人互道抱歉、真心谅解的时候,他们之间便已彻底地成了过去。

封澜用一根手指抹去嘴角最后一滴眼泪,笑着说:“你的选择是对的。我好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