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给我一天(2 / 2)

应许之日 辛夷坞 4761 字 6天前

只可惜她越是投入,思绪越是抽离,眼睁睁地看着心中那点火苗在摇曳、缩小。她竭力地去想一切快乐的事,拼命感受亲密的愉悦,想让光亮留下来,再等一等然而只是徒劳,任她如何挽留,那点放纵的火苗终于熄灭,无边的沮丧如黑暗袭来,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封澜推开了努力让她快乐的男人,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丁小野说得对,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女人的灵和肉总是紧紧相依。她不是非某人不可,没有他,会有别人替代。然而他来了。在封澜心里,他依然还在。

“我改主意了。你走吧,对不起。”

fox有些意外,却没有强留。他问:“你确定吗现在很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封澜坐进车里,对fox说:“谢谢,我在这儿等我朋友来。”

fox又问了一遍,换来同样的答案。他看到封澜给友人打电话,于是离开了。

封澜的手机上有许多通未接来电,一通是吴江的,一通来自于老张,剩下的全是曾斐的。

她照最后一个来电号码拨回去

“喂,你搞什么出去一趟人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这是曾斐的声音。

封澜有些安心,又感到抱歉,强打精神道:“我好像喝多了。”

曾斐问:“你现在人在哪里我这就过去”

封澜迷迷糊糊环顾四周,说:“我在车里。”

不知道是否挂了电话,封澜没有再听到声音。疲倦战胜了一切,眼皮沉重如铅。她好像睡过去一阵,抵着胸口的方向盘让她胃里翻涌。她不想吐在车里,靠着残存的意识推开车门,整个人跌出去,在排水道的挡板上吐得一塌糊涂。

有人把她拉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停车场的管理人员。封澜站稳后便想着道谢,醉眼迷离中,仿佛是去而复返的fox。

他刚才穿的好像不是这身衣服,为了应付下一个客人特意换了装扮做一行,爱一行,真是敬业

“我以为你走了。”封澜扶着车门笑道。

他沉默。

酒精是神奇的东西,竟然能够将只有两分相似的人,在她眼里演变为十足的复刻。

封澜颤颤巍巍地摸了一下他的脸。受不了,像真的一样。她闭上眼,再睁开,想起了自己应该要做的事,俯身从副驾拿出她的包,掏出里面所有的现金。

“对了,我忘记给你小费。”

fox没有接。

封澜把钱从他t恤的领口塞了进去。

不是为了钱谁会做这个,都不容易。

“走吧,别管我。”她说。

曾斐接到封澜的电话时刚进家门。今晚朋友们大多喝醉了,他是唯一清醒的,张罗着一一把他们送走,回到家已近凌晨。

客厅的灯亮着,他走近才看到抱膝窝在沙发里的崔嫣。她问:“这样躲着我,你不觉得累”

曾斐没有否认。那一天之后,他是在刻意回避着崔嫣。他不打算和她谈论那个晚上的事。崔嫣住在外面,曾斐不曾主动联系过她,她回家,他就借口工作需要住在公司,近一个月来都是如此。

他心知自己的态度很不负责任,也很无耻。但是那一次以后,他和高尚还有关联吗曾斐冷落崔嫣,与其说是在生她的气,不如说他恼恨自己,更害怕在崔嫣身边那个同样叫作“曾斐”,行事却不由他掌控的人。

酒醉心明白,何况他那天只是微醺,连借口都无从找起。

曾斐甚至能够回忆起当时所有的细节――她夹杂了快乐和痛苦的眼泪、青春妖娆的身躯,还有她在耳边的那句“抱着我,我冷,阿斐”。

让曾斐绝望的是,即使她说出那样的话,他也从未把她看作别人。自始至终他都知道怀里的人是谁。

封澜说,酒精不会把坏变成好,把无变成有,它只是催化剂。那一晚曾斐的催化剂便是将善缩至无形,欲望和贪婪被无限放大。

他还在想该如何应对,封澜的回电暂时解救了他。

封澜出去之后,曾斐出去找过一次,问了负责他们包间的服务员,最后在吧台旁看到了封澜的背影,她身边是个陌生的男人。

曾斐没有打扰,封澜是个成年女人,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她的条件,有男人搭讪示好也不足为奇。没想到的是等到大家散场,封澜也没有回来,他再去看时,吧台旁已没了她的身影。

酒保说她是和那个男人一块离开的。曾斐不愿扫兴,但出于朋友的义务还是打了几个电话确认她的安全,封澜都没有接。

接到电话,曾斐松了口气,听封澜的声音,她好像醉了。封澜的酒量不错,酒品也上佳,她不愿意,鲜少有男人可以把她放倒。崔嫣见他刚回来,一看见她就想走,咬着下唇,泫然欲泣。

“是谁封澜”她质问道。

曾斐说:“她喝多了,我得去看看。”

“她没了丁小野,这么快就找上了你喝多了,不是正合你意”崔嫣声音带恨。

曾斐不愿多说,开门出去,没想到崔嫣追了上来,语气坚定,“我跟你一起去。”

“太晚了”

“你要是只把她当作朋友,她喝多了,有个女人在旁,不是更方便照顾”

摆脱崔嫣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她的话似乎也有道理,曾斐再不情愿也只得沉默。崔嫣上了他的车,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封澜只说了自己在车上就没了下文,曾斐再打电话已提示对方关机。那处夜场是他定的,离他家不远,车子一开进停车场,还未停稳,曾斐便看见有人正抱着封澜往副驾驶座走,那不是他先前在吧台看到的男人,而是

他目光一沉,飞速拉开车门就往外扑。崔嫣比他更快,她声音尖锐,划破深夜寂静的停车场。

“小野,快走”

丁小野蓦然回头,却没有动,眼看着曾斐冲了过来,他把失去知觉的封澜往副驾驶座一塞,抬脚踹向曾斐的腹部。曾斐闪避,丁小野的脚擦过他的腰际,他踉跄了一下,下一秒拳头便往丁小野的脸上招呼,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崔嫣哭了,却不敢靠近,站在几步之外徒劳地喊:“别打了。封澜,快让他们别打了”

从酒醉的崔嫣处揣测到崔霆有可能潜回了他曾经的住处后,第二天上午,曾斐就向以前的同事告知了这条线索。崔霆在他父亲的案子里涉足不深,但他无疑在事发后包庇了他父亲。围捕崔克俭的那个夜晚,一个民警牺牲了,当时和崔克俭在一起的崔霆脱不了干系。那民警虽不与曾斐熟识,但也算是他曾经的下属,他留在原部门的同事从未放弃过调查崔霆的下落,谁都想不到,七年来都杳无音讯的人竟然胆大包天地回到了他们眼皮底下。

可惜的是,曾斐的旧同事闻讯赶到崔霆从前的住处,发现了那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没有逮着他本人,蹲守了几日依然扑空。

崔霆的狡猾程度不亚于他的父亲,他极其擅长躲避追踪,这样的人究竟出于何种目的甘愿涉险回到本地面对旧同事抛出的疑问,曾斐也没有答案。他想过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他亲自带人踹了崔克俭的老巢,逼得他横死街头,崔霆有恨他的理由。然而崔霆这次回来却什么都没做,他潜伏在封澜的餐厅,是为了针对曾斐曾斐本能地觉得以崔霆的手段,若想要报复他,会有更直接有效的办法。

曾斐没有问崔嫣,她喝醉了口风尚严,清醒时更不会告诉他关于崔霆的任何事。他更不能问封澜,她似乎毫不知情,仍为“丁小野”的离去而伤怀。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与一个在逃犯不清不楚,这是曾斐更头痛之处。

无论从何种理由出发,曾斐都盼着崔霆早日被绳之以法,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时与他狭路相逢,焉能让他逃脱

曾斐离开警队多年,身手依然矫健,崔霆――他现在叫丁小野,也不是省油的灯。激烈缠斗中,两人迅速都挂了彩。

“你还不肯放过封澜你想要什么我最恨人玩阴的,利用女人算什么本事”曾斐反扭着丁小野的手臂,试图将他按到车上将其擒获。丁小野用后脑勺用力撞上曾斐,趁他头昏眼花立即挣扎,反手又给了他一下,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冷笑道:“利用女人达到目的,有谁能比得上你”

曾斐眼中喷火,再度扑了上去,两人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崔嫣看到停车场管理员在打电话,心知他已经报警。在这两人将对方打死以前,警察若赶到,吃亏的必然是丁小野。她哭喊着哀求道:“崔霆你快走吧,趁警察没来,曾斐什么都知道了。”

“你肯承认他是崔霆了你知道他做过什么”曾斐再度将对手按倒,占据了上风。丁小野的手肘恨恨地顶在他胸口,回头掐住了他的喉咙。

“别伤害他,你走吧”崔嫣求完一个,又去求另一个,“曾斐,他没你想的那么坏,他不是冲着你回来的,他爸爸做的事与他无关,放过他又能怎样”

曾斐气喘吁吁,“放过他我的同事被车子活活撞死的时候,谁来放过他他也是家里的独子,死时才二十七岁”

丁小野忽然手一松,被曾斐掀到一旁。曾斐趁机反剪他双手,一脚踢在他腿关节处逼迫他跪倒。

丁小野动弹不得,带血的脸上尽是悲哀,回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我撞死的”

“你想要证据,那就等着法庭上见真章”

丁小野神情绝望,眼里头一回出现了哀求。他对曾斐说:“我会去自首,但不是现在。给我一天的时间”

曾斐把他的脸按在车门上,“什么叫自首,要我解释给你听被逮捕的人没资格说自首”

曾斐话音刚落,一股力道把他往后一拖,他身体后仰,丁小野何等灵活,转瞬反击。曾斐被崔嫣死死抱着,想甩开又怕伤着她。丁小野在崔嫣的泪光中放下了高举的手,又一次重复道:“我不会再逃了,再给我一天,只要一天就够了我,我会感激你的。”

“谁要你感激”曾斐大怒,崔嫣被他推开,她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绿化丛的水泥隔断上。曾斐一愣,连忙去看她。崔嫣大哭,朝丁小野喊:“看什么走啊,走”

丁小野果断上了封澜的车,发动车子。曾斐见阻拦已晚,一手拉着崔嫣,一手去找电话。崔嫣紧抓着他拨号的手厉声道:“曾斐你已经不是警察了”

“这和让他逃脱是两码事我不相信他的话,他肯自首就不会逃了七年”

“他要跑早跑了,你还看不出来”崔嫣又痛又悲,泪如雨下。

曾斐撩开她的头发看她脑后的伤,怒道:“那种人值得你维护”

“他也一样维护过我”在曾斐更怒之前,崔嫣拉住他说,“他就像是我哥哥,但他比我可怜。曾斐,你相信我,他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不信他会下毒手。一天,你就给他一天如果他食言,我再也不会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