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入选县篮球队(2 / 2)

等到侯海洋说明来意后,杜主任吸了一口烟,道:“下次早点来报名,现在名单已经送到人事局去了。”

侯海洋的心一下就沉到了最低点,他弯下了腰,道:“杜主任,能不能给我这一次机会”他正想介绍自己是茂东地区三好学生,这次被抽到了县篮球队,桌上的电话响了。杜主任接到电话,屁股马上离开了板凳,一边说话一边弯腰点头,仿佛电话里的人就在身边一样。

放下电话,杜主任急急忙忙朝外走,道:服名时间过了,报名表在领导手里,下次有机会再来考。”

侯海洋只得离开了办公室,面对着付红兵,失望地摇了摇头。

杜主任从局长高智勇办公室出来,在走道上,没有见到来报名的高个子。他刚坐回办公桌,点憔一支烟,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彭局长,老兄有何指示”他背靠着椅子,吐了个烟圈,又道,“老兄,你怎么不早点,报名时间过了,报名表都交了。”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杜主任从抽屉里拿过报名表,在表上增写了一个名字及其基本情况。

“彭局长,酒就免了,你的酒量有几人比得过。我上次说过的事,真是我的小姨子,呵呵,堂小姨子也是小姨子,她在镇里教书六年,能不能考虑进城的事”

与付红兵挥手告别时,侯海洋强展笑容。

侯海洋知道自己错过了考公安的机会,原本开始明亮的心情又灰暗起来都说青春期是激情飞扬的时代,其实这是中年或老年后的美好回忆,时值青春期的时候,会有太多的迷茫、徘徊、不安和焦虑,更有很多的艰难选择。

住进县委招待所,侯海洋见到了同寝室队友张明。巴山是县城打篮球的高手不多,基本上都互相认识。县建委干部张明从部队转业后,原先分到县氮肥厂,因为篮球打得好,被建委主任看中,亲自将他从氮肥厂调到了建委。当时县氮肥厂效益不错,经常发加班工资,比建委的效益要好,张明还有些不愿意。只是家里人认为建委是国家行政单位,比起工厂饭碗更铁,这才同意。三四年时间以后,氮肥厂突然困难起来,效益越来越差,张明暗自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

两人在一起打过好几次球,并不陌生。聊了一会儿天,张明腰间传来一阵蜂鸣声,他伸手取过一个小小的黑黑的东西,看了一眼,自语道:“这些人真是,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我被抽出来打篮球,也不得清净”出门时,他对侯海洋道:“我去回个电话,等会儿队里要集中开会,下午就要练球。”

张明腰间的东西是bp机,在市面上要卖两千多块钱。在巴山师范和新乡学校都没有人用这个洋玩意儿,他是第一次看到身边人用传呼机。

由这个传呼机,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人与人的州司。张明部队转业从氮肥厂进了建委,用得起两千多块钱的传呼机,自己中师毕业到了新乡学校,出来参加篮球比赛还得找朋友借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侯海洋想起了卖刀的杨志、卖马的秦琼,所幸自己还只是借钱,并没有卖什么东西。他回头又想:“杨志能卖刀,秦琼能卖马,都是有资产的人,自己除了长了十无所有思绪随着穿堂风在县委招待所乱走,他站在窗口,随手扯了一片绿叶,心道:“吕明应该收到了我的信,明天,她能到县城吗”他的心情和身体都揭望着与吕明见面,既消除积累起来的欲火,又倾诉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麻烦。

论见面时间,侯海洋与秋云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在一起吃饭。只是,他与吕明是契约意义上的男女关系,在一起拥抱、亲吻、抚摸,有了极为亲密的接触,尽管见面时间少,却有深度。有了深度,意义自然不一样。

下午,开始了正式的训练。对于大多数队友来说,这只是一场比赛,对于侯海洋来说,他想将这一场普通的比赛变成改变命运的一次机遇。他在训练时格外用心,奔跑时不吝体力,对抗时机智灵活,如一台永不停歇的发动机。

训练完,四十来岁的李教练拍着侯海洋的肩膀,道:“小侯,你体力很好,平时还在坚持锻炼”

侯海洋实话实说:“我分到新乡学校,穷乡僻壤,没有任何娱乐,只能天天打篮球。”

李教练是文体委干部,三年前便认识侯海洋,说话也就没有绕弯子:“大家都没有想到你被分到新乡,这次比赛是一次机会,好好表现,到时我向公安局或建委还有烟草公司推荐,这这几单位里的头头都是篮球爱好者。”

望着李教练黑色且充满疙瘩的脸,侯海洋充满了感激,他跟在教练的身后,抬着一个箩筐,里面装着七八个篮球。

李教练父辈是山东人,性格豪爽,很喜欢球技突出又格外卖力的海洋。他站在保管室门口,道:“明天上午要搞对抗赛,是与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对抗,你来参加。领导们年龄都大了,打球的时候注意分寸,不要有肢体接触。”

侯海洋把任何一次机会当成人生的一次转机,点头道:“李教练,放心,我知道轻重,保证配合好。”

晚饭安排在县委招待所,篮球队围了两桌,个汤。侯海洋坐上桌子,闻到诱人的香味,顿时口水如泉涌。菜入口,顿觉美妙异常,红烧排骨根根滋润,回锅肉片在口中冒油,青椒肉丝在舌中翻滚,接连吃了三碗干饭,他还没有打一个饱隔。

第二天下午训练完,已经六点,侯海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洗了热水澡,换上了衬衣,出门后来到车站迎接吕明。

铁坪到县城的最晚一趟班车,大约在七点半钟左右到达,如果吕明收到信件,应该在七点半到八点钟到达县城。

坐在车站内,听着车站广播,时间如乌龟一样缓慢,爬啊爬,叫人心焦难耐。每一次有旅客从车站内出来,侯海洋都要跑去张望,他希望吕明如林妹妹一样跃人眼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吕明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八点以前,侯海洋还心存侥幸。过了八点,他知道事情不妙,吕明十有八九不会来。

“为什么不来,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没有接到信,二是有事走不开。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性更大”过了八点半,侯海洋问过车站工作人员,知道班车已经到了,他沿着人行道往回走,反复分析吕明为什么不到县城来约会。

错失考公安的机会,女朋友又没有如约而来,让侯海洋心情变得很糟糕。他在篮球场上漫无目的走了几十圈,又爬上了招待所顶楼,在顶楼上走来走去,眼睛一直望着大门,他希望吕明会如翩翩的仙女,不期而至。

县委招待所是一个相对的制高点,基本上可以俯橄半个县城。

在距离县委招待所不远处,是县财政局的招待所。县财政局是县政府的一个管钱部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原理是有普遍性,财政局管着钱自然靠钱吃钱。财政局招待所没有县委招待所占地大,里面装修却很精致,设施比县委招待所要好。

吕明坐在财政局餐厅靠窗的桌前,神情忧郁,眼睛望向县委招待所。“吕明,这是卤鸡爪子,财政局招待所的绝活,晚上睡觉之前,看电视,啃一啃卤鸡爪子。”说话之人是一个白胖胖的小伙子,身上穿着财政局的墨色制服。

县里多数单位都有制服,检察院、交通、工商、税务、城建监察等单位的制服脱胎于军装,财政局以前也有军式制服,这两年进行了改革,将制服的肩章等符号取了下来,改成墨色的中山服。这种服装深受广大财政干部欢迎,以前的军式制服在日常生活中别扭,改成这种中山服,工作以外,穿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一年发春夏秋冬几套服装,算是一笔福利。

白胖小伙子朱柄勇原来是铁坪财政所所长,在铁坪期间,一直在追求吕明,追求既热烈又勇猛,不仅天天到学校,还主动到了吕明的老家,提着烟酒去看望了吕明的父母家人。尽管朱柄勇过一次婚烟,但吕明父母对朱柄勇很是满意。

吕明心情格外矛盾,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由最初的坚决反对到犹豫迟疑,再到现在的见面试探,内心挣扎如石磨磨肉一样痛苦。她深爱侯海洋,可是爱情不能当饭吃,两人条件都不好,一南一北都是偏僻乡镇,要调到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比之下,朱柄勇条件好得多,他已经调到了县财政局,经济条件宽松,如果与他结婚,调到县城的可能性无疑将增大许多。

她是痛苦的,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初恋的美好,便遇到了最现实的生存问题。

她接到侯海洋的信件时,朱柄勇也发出邀请,请她去看在县城里的新房子。这个新房子并不是真正的新房子,而是财政局分给朱柄勇的宿舍。宿舍原本是旧的,朱柄勇花钱请了装修公司,将旧房子重新装修过,看上去比新房子还有新房的味道。

朱柄勇在纸上画着家具摆放图,道:“刚才看了房子,你知道房屋的结构,我简单布置一下,你有什么想法,我马上就改。”

吕明道:“这是你的房子,我能有什么意见。”尽管她开始与朱柄勇交往,可是她并没有完全接纳这位财政局干部,从女性角度来看,侯海洋无疑更有男性的魅力。

朱柄勇傻笑了两声,继续道:“房子要预留冰箱的位置,还要做一壁电视墙对了,还要加上一圈墙裙,这样打扫卫生方便。”

吕明脑子里想着侯海洋,心不在焉地听着朱柄勇规划美好的未来。

两人谈了一会儿,吕明道:“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吧。”

朱柄勇不愿意走,道:“现在城里流行吃烧烤,集中在天然气公司那一块,我们去吃烧烤。”

“我不想去。”吕明又觉得话说得太硬,道“晚上吃得太饱。”

朱柄勇是结过婚的人,对女性心思掌握得挺好,知道烈女怕郎缠的人生哲理。吕明拒绝以后,并不气馁,继续道:“这两年县城环境变好了,日新月异,我陪你去走一走。”

耐不住软磨硬泡,吕明最终还是接受了朱柄勇的邀请。

县天然气公司门口有一块三角空地,这两年,烧烤摊子如雨后春笋一样从三角空地长了出来,逐渐吞噬了三角空地周边的门面,如今这里成为县城夜晚最热闹的美食一条街。美食产生于极为简陋的场所,卫生条件根本无法保证,可是人们不在意这些,人们在这里吃烧烤喝啤酒,肚子胀了就随便找个角落稀里哗啦。

小城人们都喜欢这样的地方,烧烤味道不错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在这个三角空地吃烧烤很自由,无拘无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随地撒尿。

朱柄勇和吕明坐下不久,陆续有人过来敬酒。朱柄勇在财政局工作,职务不高,位置重要,接触面也广,加上他为人比较灵活,所以在较短时间内,认识了各部门不少财务人员。

吕明越来越觉得惊讶,这些敬酒的人都是很显要的干部,甚至还有一位副局长。在铁坪镇里,一位镇干部都能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更别说是县城局行的局长了。等到第四个领导过来碰酒,她看着朱柄勇的眼色稍有些变化了。在社会上得到尊重是很愉快的感觉,绝大多数心智正常的人都会喜欢。

当第五个敬酒的人离开时,远处走来一群牛高马大的汉子,这一群汉子身高多在一米十分突出。

侯海洋等不到吕明,在楼上站了一会儿,郁郁寡欢地回到了房间刚到楼梯,碰到了张明。张明兴冲冲地道:“我正在到处找你,晚上吃烧烤砂砚夜殊,蒋刚请客。”蒋刚以前是一个镇上的体育老师,被借调到公安局,工作几年后,解决了编制,成为正式公安,如今在治安科工作。吃晚饭时,大家起哄,他就答应晚上请队友吃烧烤。

到了天然气公司,两个穿西服留短发的汉子已经安排好桌子,见了众人,不停发烟。蒋刚大模大样坐在首席,嘴里叼着烟,却不点燃,道:“七刀,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伙,等会儿安排一下,找点漂亮妹妹。”

短发汉子坐在蒋刚身旁,道:“没问题,蒋哥,我安排好了。”

侯海洋听闻七刀之名,顿时大吃一惊。“七刀”完整的称呼应该是刘七刀,这个绰号大有来历,巴山县城分为东城和西城两个区域,东城是老城,以土著为主,西城是工业城,很多是来自北方的三线单位。东城和西城都有不少混混,两边互相不服,经常在街头打架。香港黑道片传人以后,有更多的年轻人加人了街道混混的行列,这些混混身边经常跟着年轻幼稚且漂亮的小女孩子。刘七刀那时还不叫刘七刀,有一次,他与东城的混混打架,被砍了七刀,仍然提着刀狂追对方。这一战是刘七刀的成名之战,他由小混混一跃而成了大混混,得了一个绰号叫做“刘七刀”。

师范学校恰好在西城,属于刘七刀的地盘,刘七刀的名字对中师生来说是如雷贯耳,甚至代表着江湖好汉的传奇。此时这个传奇人物坐在蒋刚下面,不停地给各位敬酒。

他敬酒的方式很豪爽,举着大号啤酒杯子,一瓶640毫升的啤酒只能分两杯,他左手拿着两个杯子,右手提着啤酒瓶子,敬到一人面前,就倒满两杯,自己先端起一杯,一口就喝了。侯海洋暗自咋舌:“这一轮啤酒喝下来,至少有六瓶酒,这还不算其他人的回敬,刘七刀还真有梁山好汉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