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走啦(2 / 2)

似乎很崇拜天道,月之光句句不离,说完双手做撕扯状。

白发男人身躯诡异静止,艰难凝聚的厌世气机顿时如洪水决堤。

天裂了

一声震动响彻寰宇,掌开天门。

苍天裂出一副画卷,流华绚烂。

天门有左右,此刻只开左柱,右柱仅有雏形。

“看到了么有这道门,老夫能汲取天道的力量。”

月之光指着熠熠生辉的天门左柱,天地之力源源不断灌过来。

没有开天门的圣人,十有八九真被疯子活活熬死。

但是。

当天穹画卷涌现,那便是新世界里的全新时代。

天门之下,皆为凡。

触摸天门边缘,就已经敢自称陆地神仙。

“所以要敬畏天道,同时敬畏大蛮帝国”

月之光面色发狠,天门关闭的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力量横亘而下,他悬空接引又重重拍落。

一掌抚顶。

天地俱寂,一切都恢复安静,咆哮的沙漠也渐渐平息。

顾长安一动不动,撕心裂肺的痛楚感知不到,只是笑出几滴泪水:

“怎么守着守着就丢了,对不起,可我尽力了。”

天空忽而飘下雪花,开始还疏疏落落,不多时便如搓绵扯絮、满天鹅毛。

月之光收掌,远离十丈,静静目送伟大的传奇离世。

一切仇怨烟消云散。

“我真的尽力了。”顾长安泪流满面,颤抖着翕动嘴唇:

“我来时山河破碎,我走时也没盛世,是我没用。”

天地昏沉,大雪越下越大。

白发男子身躯寸寸裂开,并没有血迹,而是直接分离。

兵解。

生命力已经摧毁,只是弥留之际。

顾长安紧紧闭上眼,他恍惚间做了一个梦,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城头欢声笑语,白袍稚童在街头晃悠。

他愿沉浸在这梦中不再醒来,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向一盏盏明灯被大雪熄灭,远处又飘来一簇簇稀疏光芒。

自己好像一生都在告别,与守城老卒告别,与城内一草一木告别,与每个亲人告别,与自己告别。

可从来没有过一次郑重的告别。

告别应该有仪式,他要走遍龟兹城每个角落,一寸一寸地看。

可现在也没机会。

顾长安艰难扭头,笑着朝孤城摆摆手道:

“我走啦,下辈子再见。”

四分五裂,肉体头颅化作齑粉,在大雪中消亡。

雪崩

天穹像是覆盖着积存万年的白雪,嘶叫的旋风刮得天昏地暗,巨大的雪崩震撼得地动山摇,朝无边地带席卷而去。

积雪已经到了月之花膝盖,他矗立良久良久。

若非天门,世间谁也杀不了这个男人。

陨落时毕生自创气机化作雪崩异景,每一朵雪花还残留杀戮余力。

雪崩狂潮将西域七千里吞噬,无数修炼者一脸迷茫,抬手抵御雪花入侵。

武道圣人忆江南伫立姑墨滩,在大雪中紧紧闭住双目。

原本想找机会通知中原,高悬军营的头颅是伪造。

可现在没必要了。

顾长安

忆江南睁开眼睛,抹了抹脸,不知不觉已是满脸泪水。

那个天赋最出众的男人,生于孤城,死于孤城,为华夏民族承受万般苦难,这束光熄灭之前,他做到自己所能做的全部。

终于长眠。

黄金台上。

审判官及群臣怔怔望着漫天雪花。

笼罩帝国的阴霾终于扯掉了。

他们竟没有想象中的快感,之前恨不得碾碎疯子的骨头,可真死了,却有种经历一个男人传奇一生的麻木。

“百面大鼓齐齐擂动,昭告圣城,首恶已诛”

使者畅快大笑,迎着风雪挥舞双臂,随即歇斯底里道:

“这就是天帝国深渊就是苍天意志的执行者,人世间谁敢不服”

卡尔恍惚间竟滋生尊重的念头,他赶紧调整情绪,紧张道:

“尊使,两千里在鏖战,帝国儿郎恐怕会被雪花气机影响,烦请通知圣人列阵祛除。”

使者冷笑一声,诛杀疯子已经是最大的战果,接下来该对付汉奴了。

战场空气灼热,熊熊大火迅速蔓延整个荒原,如金蛇狂舞,到处是惨烈厮杀,一面面旗帜被踩进血土。

左翼军阵,女帝状若癫狂,冰寒剑气肆掠呈半条湖面,前冲的蛮军纷纷被冰封心脉,头颅飘飞。

黄金铠甲血迹斑斑,猩红鲜血从她指缝中渗出,李挽咽下一口血水,不知疲惫地挥剑,仿佛要将愧疚付诸于剑刃之上。

突兀。

血雾被狂风吹散,远方雪崩声隆隆作响,雪花漫天飘舞,战场鲜血很快被大雪冲散。

这一幕,太过骇然惊悚

晴空万里,怎么有雪崩

无数蛮卒莫名心悸,像是被侵蚀意识,脑袋变得浑浑噩噩。

中原修行者浑身僵硬,心脏像被利器刺穿,传来剧烈的疼痛。

“中原气运坠了”

“气运坠了。”

一个个圣人面色苍白,他们轻易察觉到神州大地的气运暴跌,自己之前怎么这般愚蠢

雪花飘落,对中原将卒毫无影响。

他们大睁眼睛,眼神有些空洞,泪水滚落下来,粗糙不平的脸上血泪齐流。

一个崩溃的真相啊

顾英雄杀完五万蛮狗,没有死

现在

“杀”书院夫子粗暴怒吼,平生第一次仪态尽失,浩然正气疯狂涌出。

悲愤交加的中原将卒战意磅礴,蛮军本就魂不守舍,战场局势瞬间呈一边倒。

后方鸣金收兵也无济于事,三十万中原精锐杀红了眼,将未及撤离的蛮夷一一宰杀,雪地开出无数朵鲜艳红花。

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犹如天塌地陷

女帝驻剑而立,捂着心口缓缓蹲下,眼中噙满泪水,从未有过这一刻的痛苦。

“是我害了你,我为什么不派人去孤城。”她嘶吼哭腔。

“陛下”

几个女侍卫斩杀奄奄一息的蛮卒,赶紧搀扶着女帝。

“他没死,是朕没救。”女帝眸光空洞,艰难翕动嘴唇,披散青丝渗落一滴滴血珠。

“陛下,先回云车,此战胜了。”老妇人李怜围拢过来,将女帝双手搭在肩上,硬拖出战场。

她强忍泪水,是中原间接害死长安啊

如果派遣九圣以及百家争鸣阵法,长安又怎么会死,中原只顾着哀悼,竟不去查验首级真伪。

“朕有罪。”女帝失魂落魄,脸色苍白如纸,呢喃道:

“朕甚至没见过他一面,他只活在画像里,活在别人的描述中。”

玉门关隘,被誉为中原最有天赋的星象师的道袍少女,此刻倚靠栏杆,悲恸到浑身抽搐。

一片片飘落的雪花,像在无声责怪她。

“对不起”李屏掩面低泣,自己太坚信窥天符,愚蠢到忽略卜测神州气运。

“别伤心了。”楚国长公主悄悄走来,红着眼搂住她。

中原欺骗顾长安,也没援救这个男人。

百家争鸣阵法、九圣,凝聚国运之剑,只要动用其中一件,都不会有现在的惊天噩耗。

就只知道哀悼祭祀,只知道袖手旁观,仿佛中原是顾长安一个人的中原

中军帐营。

气氛压抑到近乎窒息。

折兰肃褪去铠甲,脸庞肌肉微微颤抖,尽管自己还没有完全融入中原,但此刻也明白雪崩对于神州大地而言,是多么巨大的打击

这是前所未有的亏欠

在玉门关大捷之后,但凡谁提议派遣九圣赶往孤城,顾长安就不会力竭而亡。

似乎在所有人心中,一己之力屠杀五万余众,包括圣人成道者,都是不可能的奇迹,活下来的机会近乎于无。

从始至终,顾长安都是一个人在战斗。

孤独,从生到死。

荒谬的是,他名震天下,成为神州大地的意志图腾,却仍然是黑暗绝境中的一只单兵,那中原有什么用就是为了欺骗他赢得战场胜利

这一刻,折兰肃迷茫了。

他投降中原,一方面是走投无路,另一方面也是敬佩顾长安的至高信仰,相信中原能崛起复兴。

可顾长安以这样悲哀孤独的方式死亡,明真能撼动天道帝国么

所谓民族良心。

顾长安对得起苍生黎民。

谁对得起顾长安

“休整一天,继续推进,驱逐西域蛮夷,老夫跪在孤城请罪。”

徐霆眼眶赤红,声音嘶哑不堪。

龟兹城。

风雪不止,月之光矗立如雕像,积雪覆盖到胸膛。

天地寂静如墓窖,他的眼神从平静到不安,最后是滔天震撼

整整五十年,月之光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情绪起伏。

见到传说中的孤城,他也波澜不惊,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开天门者惊讶呢

这一幕,城堡顶层的道友绝对会目瞪口呆,中原看到将彻底癫狂

死后化鬼魂,镇山河

一具魂魄飘荡在城头上,一如既往地巡视疆土,只是没有身体,只是阴气重重。

“顾长安”

月之光迎着风雪喊了一声。

颠覆了认知。

超脱了天道范畴。

世间没有妖,也容不下魑魅魍魉,更别提死后鬼魂。

可飘忽不定的虚影告诉他。

还在守家。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