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走路轻飘飘的,美上天了吧?”
丫鬟们嬉闹不休,还有人扭头冲卫疏星笑:“小姐你来瞧咱们姑爷,美得差点儿撞树上。
卫疏星不信,却极想瞅瞅贺玉舟撞树的模样,遂拨开小丫鬟们,也挤到门口。
她只见贺玉舟已到了院门附近,却驻足而立, 回首而望。
“姑爷肯定在看小姐呀,他是不是舍不得小姐,不想走......”又一个小丫鬟闹起来了,腰都快笑弯。
“别胡说!我就是对你们太宽容,惯得你们一个个的嘴可坏了。”卫疏星难为情地轻斥道。
女郎目光似一条明澈凉爽的溪水,流向圆拱门下那道深色的人影。
许是被这溪水溺着了心,贺玉舟抿抿唇,竟大步流星地折返。
小丫鬟们大惊,叽叽喳喳让了条路出来,绝对不拦。
“你回来做什么?”卫疏星面朝晨曦的方向,她虚眯着杏眼,隐隐有一种预感。
贺玉舟欲言又止,他朝四周扫了一眼,丫鬟们便懂了,皆散到远处去,只将看热闹的心留下。
没有外人的打扰,他便能大大方方地莞尔一笑了:“圆圆,我会好好吃这碟点心的。’
“哦,你吃就吃嘛,还给我说一声?”卫疏星垂眸,浓密的睫羽一颤一颤。
“还有,圆圆.....……我会想你。”
贺玉舟真没有话再说了,也不能说,否则便要在枢鉴司的考勤簿子上记他一笔。
他颇有些留恋,一步三回头,只恨卫星有了差事,没办法将她带上。
又至院门,他攀着雪白的墙壁,最后回望妻子一次,终于消失在卫疏星的视线里。
兴许是暑气渐盛的缘故吧,卫疏星四肢都热热的,她扯了扯衣襟,继续吃早饭。
白瞎了一桌子好菜,贺玉舟吃了那两口就走,也不知那碟点心,能不能喂饱他。
*
药园。
在药园师里,卫疏星是较为特殊的那个,先不提家世和夫家的门楣,只有她,来药园还要坐着宝马香车、带上丫鬟护卫。
药园主管四十来岁,看面相不大好招惹,十几年前他便在这儿当差,熟练老道:“不许交头接耳,都听我说。你们这个月的排班都下来了,三人一班,哪天有班次,哪天休息,都看清楚。”
卫疏星接过班次表,发现自己全是和王大娘,以及另一位男药园师搭班,她和王大娘是新来的,确实该有熟手带带她们。
因为有新人,今日所有人都要共同干活,增进彼此的了解,明日再实行轮班。
药园主管道:“咱们将金银花和夏枯草收一部分,等着太医院和医馆、药堂的人来收。”
几人便开始劳作。
论辨别药草,卫疏星当属第一,至于采集的方法,她则要现学。各类植株的采集方法不同,譬如金银花只掐花蕊,夏枯草却可以拿剪刀从茎部剪。
这不难,略看几眼就懂得,难的是劳作时得将腰弯下去。
不出一盏茶,卫疏星的腰肢已泛酸了,她直起腰张望,见同僚们都忙碌着,不好意思停手。
又是一盏茶过去,卫疏星泛酸的不止是腰,鼻尖也酸溜溜的,眼眶里像有东西要掉下来。
这是什么破差事嘛,不就是做苦工!也值得陛下亲自下令派她来吗!
卫疏星扔了收夏枯草的剪刀,撇着嘴往值房跑,药园主管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在她身后大喊:
“快去快回啊!大家都忙着呐!”
药园配有数间值房,但不像贺大人的值房那般“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仅有柜、桌、架而已,没有床,而且所有药园师挤一张屋。
床倒是有,却只在休息室里放了两张,给夜间值守的人睡觉用。
值房里,只有锦绣和卫家的一名护卫,卫疏星进门后直接端起水嘟咕嘟咕,一杯痛饮完,仍觉不够,又倒了一杯下肚。
锦绣见状,问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我要喝水,就回来了。”卫疏星揉着酸胀的腰,愁眉不展。
她预料到做药园师有时会辛苦,可当辛苦真的找上门了,她只想临阵脱逃。
“哦,那小姐喝吧!”锦绣在看连环画,正是津津有味的章节,没有心思多和人说话。
直到这一节看完,她才发觉了怪异:“小姐水喝完了,怎么还不到园子里去?”
“我、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瘫在椅子上的卫疏星心虚道,“我累得很,想再歇歇。坏锦绣,看我满头大汗的,都不知道心疼我。”
锦绣“啊”来一声,探过身子,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家小姐:“没有汗啊,哪里有汗?"
“废话!我歇了这么久,汗早就没有了!”
“那小姐就快去收药草啊,一直在值房里做什么呢?莫非小姐是懒小姐,想偷懒不成?”
锦绣虽智力有缺,有时看人看事却极为通透,一语道破卫疏星的心思。
卫疏星没理她,兀自到窗边向外看。
药园里,品阶稍高的是药园师,共六人,品阶低一点的唤作药园生,共有十二人。
除了偷懒的卫疏星,别人都低着头、弯着腰,若是累了,只在田边上的阴凉地下坐着歇,没有像卫疏星这样一歇就是好半天的。
可是累了就该歇息呀,卫疏星犯难地摸摸鼻尖,这么辛苦做什么呢,又不急这一时,也不少她一个......难道没有她,旁人就收不成药草了?
窗外是初夏时节的太阳,还没有那么火红,却炙烤得卫疏星心焦,她来来回回踱着步,后背又出了汗。
罢了,一些花花草草,今天收完,明天不就没有了吗!痛这一时而已!
卫疏星咬咬牙,又回到药园里,抄起剪刀剪夏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