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沤珠槿艳(4)(1 / 2)

小姐多娇 七句流言 2251 字 1天前

贺家祠堂。

族中的死人多了,供奉的灵位自然也就多了,一个个都是木头泥水糊成的碑,或许总有一日,贺玉心与母亲也会变成这些碑。

脸颊还火辣辣地疼,贺玉心直挺挺跪在蒲团上,垂眸静思。

“你竟糊涂到这般田地?给你弟弟下那种断子绝孙的药, 你就不怕一朝东窗事发,吃牢狱之灾!”贺意嵘气得直不起腰,指着贺玉心的鼻尖厉声质问。

贺玉心却云淡风轻的,全然不在乎后果一般:“母亲,你不会眼睁睁看我进大牢。

“为什么啊玉心!”贺意嵘腿一软,竟也跪了下去,抓住女儿的肩膀摇晃,“你告诉娘,为何做下这种事?”

事已至此,贺玉心没有打算再瞒,她徐徐吸进一口冷气,答道:“玉舟若无子,爵位和家产都传不下去,又轮不到贺琼,就只能......”

如陷入了泥淖深沼,贺意嵘久久未反应过来,她松开了女儿,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连自己的膝盖都跪疼了,才慢慢理清女儿在说什么话。

这就是她最亲的女儿,若非她发觉了端倪,逼问照顾贺玉心的嬷嬷,不知还要被欺瞒到几时。

贺意嵘冷静了些,她放任泪珠滚落,颤声再道:“爵位.....是空壳子罢了,面子上好看罢了。你想要家产,娘给你啊,本就是要给你们姐弟的;你何必为了一个空壳子去赌?”

原本平静的贺玉心,这会儿有些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了。

她听到贺意嵘的哽咽,知道是母亲在哭,可母亲分明连父亲过世都没有哭一下的。

故而她也缓了好半天,才轻轻地冷笑一声:

“空壳子又如何?我连空壳子都不能有吗?我希望宝宜什么都不必做就能享尊荣富贵,也希望自己能不一样。玉舟不也是,父亲一死,玉舟什么都没有做,崇安侯的爵位便自己飞到他头上。”

贺意嵘气急败坏,有气没地方撒,却不忍心再打贺玉心,遂一把掀了近处的灵位,骨碌碌的,那些木头牌子散落一地:“你大可自己去争!你和陛下关系亲厚,在书院里名声又好,你还愁争不到封赏?你怎就不多为自己想一想!”

一块木头牌子掉在贺玉心手边,她掀了下眼睑,因为眼泪糊住了视线,竟看不清上头刻的是谁的名字。

她擦了擦泪水,娓娓而道:“我不就是在争?手段不光彩而已。”

贺玉心挡下贺意嵘递过来的手,不知母亲是要再打自己一巴掌,还是要为自己拭泪:

“我小时候,眼睛起炎症,庸医给我开错药,害得我差点儿瞎了一只眼。你那时很生气,冲上去险些掐断那庸医的脖子。我死了夫婿,他们家不叫我回来,是你去接我的,还打了他们家的人一巴掌??所以母亲也并非时时都为自己着想。”

贺意嵘听得沉默,稍稍偏过了头:“我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我留了余地......”

“可我知道,那时是母亲不许人去请大夫的,未过多时,父亲就咽气了。”贺玉心冷不丁笑了一声,不是在嘲讽谁心狠,而是在说,你看,你也有做绝的时候。

贺意嵘五官明显地抽动了下,蓦然被恐惧缠住,惊得说不出话。她很笃定贺玉心不是在威胁,这是她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再如何都不会威胁她。

她是在震颤,原来玉心什么都懂,闭着嘴不说罢了。

“其实我很感谢母亲的。那样的父亲……………他死之后,家里的气氛反而好了。”

贺玉心终于抬起头来:“而且我还是有为自己想的,陛下是死了哥哥才登基,或许我、我的宝宜也能因为玉舟无子而当一次崇安侯。”

话至此处,贺意嵘什么道理都说不出了,只近乎喃喃地吐出“你弟弟”几个字来,却终究没有讲下去。

她垂下手,嗓音飘渺:“你就跪在祠堂里......不许起来。”

暴雨来得突然,很快打湿了这条幽深偏僻的小巷。

贺玉舟倚着墙壁才能站直身体,他便这样看着贺琼笑,听着贺琼说那些扎人的心窝的话。

“嫂嫂年纪轻轻的,还没有孩子。哥哥,你不能太过自私。”贺琼巧妙地在嘲笑里掺了担忧,仿佛他真是为兄嫂关系发愁的良善小叔子。

贺玉舟从经受姐姐毒手的震惊,新掉入对妻子将要离他而去的恐惧中。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许多次,圆圆她,大概是愿意要一个孩子的。

可是他给不了。

………………他留住圆圆的资本又少了一个。

家世可以奋斗,容貌可以保养,性情可以锤炼或伪装,只有生育的能力是实打实的,做不了假的。

所有的大夫都说无药可医,不能生就是不能生。

贺玉舟沉默着推开贺琼,阔步往外走:“你不必管。你随我回家。”

贺琼却很是不屑:“哥哥还有心管我?不如先去质问阿为何害你,再跪下来求嫂嫂莫要抛弃你吧。”

“抛弃”二字宛若利刃大刀,令贺玉舟饱尝了斩首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