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2 / 2)

尊主在一瞬间像是愣了一下,然后他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平日里他虽然也会养锦鲤,甚至会挑几条漂亮的养在小鱼缸里,但那个小鱼缸却从不会放进卧房,而是交由众妖照看。

可惜众妖也没一个会养鱼的,因此之前几条鱼不是饿死就是撑死,时间久了他便也累了,不再试图通过养鱼寻求内心的平静。

但今天清晨,看着那条愣头愣脑闯进自己卧房的锦鲤,他心头却突然一动,在弄明白自己的想法前,就已经将对方移到了小鱼缸中。

下午时他消耗了太多魔力,让本就处在虚弱状态的身体受到反噬,他虽然强撑着回到了卧房,却没注意自己竟将这条锦鲤装在小鱼缸中,也带了回来。

尊主蹙着眉头看向小琉璃缸,心中默默想着,明天还是把鱼缸放出去吧,对他最特殊的锦鲤只有一条,眼前这条傻鱼虽然有趣,但也不至于能享有如此特殊的待遇。

但下一瞬,尊主却陡然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的视线中,那条刚被他吐槽为傻鱼的锦鲤仰起头,高高地喷出一道水柱,然后那道水柱很违反物理法则的七拧八歪,变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技能,喷一道水柱都是爱你的形状。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条能锦鲤使出这项技能。

尊主的双眸睁得极大,甚至连嘴唇都因惊讶而微张,在最初的瞬间他像是完全地愣住了,紧接着他的眼眶就红了一圈,一层水雾蒙在那双纯黑的瞳孔上,尊主却连眨眼睛都不敢,生怕如果自己闭上了眼睛,眼前的场景就会烟消云散。

喻言墨看着不远处,那个依旧没有脱离少年范畴的人,觉得自己眼圈也有些发烫。

摘下了鬼面脱去外袍后,少年人的气质虽然依旧有些阴郁,却远不似白日里邪肆霸气,并且因为此时正呆呆地望向自己,表情中带上了几分让他熟悉的青涩与孺慕。

少年人的身量拔高了许多,喻言墨觉得对方或许已经同自己一般高,只是却有些消瘦,散乱的黑发披在肩头,却没遮住肩胛略微突出的骨头,喻言墨看到少年露出的小片胸膛,能看出肌肉的轮廓,皮肤却白得有些病态。

喻言墨越看越觉得心疼,只是他依旧无法同对方建立沟通,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想。

楠主,师尊没有食言。

我回来了。

然而就在喻言墨的视线中,秦楠的神色却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少年的眼眶虽然红得像是要哭,刚因饮酒红润起来的脸颊却重新变得苍白。

在最初的惊喜过后,秦楠的心中就充满了分裂的情感。

他欣喜地几乎要落泪,虽然他始终强迫自己相信喻言墨一定能遵守诺言归来,但他的理智却一直告诉他,没有人能在被亡魂咒火焚烧而死后再复生,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绝望感越来越强。

每一夜,他都会梦到喻言墨死的那天,那时喻言墨还比他高了一头有余,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紧紧地搂进怀里,没有让咒术与火焰伤到他分毫,自己却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每一夜,当他在睡梦中被喻言墨拥抱时,他都希望着梦境不要继续,就让那个拥抱持续到永恒,但下一瞬,却往往是喻言墨用痛苦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对他说:“我好疼。”

然后梦境不可控制地继续走下去,那双抓着他的手臂渐渐失力,喻言墨跌进了他的怀里,那清新湿润、宛如三月烟雨江南的味道被火焰焚烧的呛人烟尘气息替代。

再然后,喻言墨变成了一条焦黑的锦鲤。

有时他能梦到喻言墨最终的遗言,但在更多的时候,他根本无法在最后时刻听到任何声音,他甚至会怀疑喻言墨真的让自己等他吗还是那只是因为自己不敢死,臆想出的话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并非臆想,喻言墨也一如既往地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在离开足足两年一个月零十七天后,喻言墨,他的师尊,终于回来了。

但在一瞬间的喜悦过后,秦楠整个人却陷入浓浓的恐慌之中,他想起了喻言墨两年前对自己的评价,想起了曾经有无数次,喻言墨以有些苦恼的语调对他说:“你可以不要这么乖的。”

可是他知道喻言墨喜欢他的乖巧,甚至会因他的知礼识大体而心疼,因此在定下最初的计谋后,他就以分魂独魄术将自己一分为二,主魂在苍山成为受人敬仰的大师兄,包含魔魂的分魂则成为众妖统领,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谋划。

如果喻言墨能晚回来半个月,那么一切就能够处理妥当,然后他就会抛弃现在的身份,单纯地做苍山派大师兄,那样他的师尊就不会知道,自己懂事的弟子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可是喻言墨偏偏在此时回来了,甚至直接来到了他的身边,秦楠飞速地回想着这两天他在喻言墨面前做的一切,心中涌现出浓浓的绝望。

统领苍山群妖的是他,放言说要攻打苍山派的是他,以魔力在地牢布下天罗地网的是他,甚至毫不犹豫地将人丢进致命的机关的也是他。

每想到一件事,秦楠的脸色就更白一份,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喻言墨,心底的慌张甚至压住了喜悦,让他连开心都不敢,而是近乎于战战兢兢地等待喻言墨说话。

他等来的是长久的沉默,若他此时不是慌张到快要不能思考,他就会发现喻言墨自始至终不曾说话,显然是沟通的技能出了问题。

但他此时本就惴惴不安,面对喻言墨的沉默就愈发绝望,生怕是师尊对自己生气了,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祈求着师尊不要对自己失望。

如果喻言墨只是生气,那他还有自信将师尊哄高兴,但如果喻言墨对他失望了,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在秦楠惴惴不安,却又似乎藏着几分希冀的视线中,喻言墨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觉得心疼,眼前的少年面色苍白,哪里还能看到白天那位阴郁邪肆霸气侧漏的尊主的影子,他的心中明明有很多问题,此时看着秦楠,却觉得那些问题全都不重要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他当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特殊技能,可以让秦楠认出自己,但他困惑秦楠究竟要以尊主的身份做什么,便没有使用这个技能,而是在尊主身旁继续打探着消息,直到方才,他看到秦楠寂寞的样子,才终于忍不住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身份。

但此时他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他应该更早就摆明身份,或许他根本不该让秦楠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在眼下,这些后悔都没有用处,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不要继续错下去。

于是喻言墨终于回神,作为一条锦鲤,他不能同秦楠交流,但他的技能可以将水柱喷到地面,借此,他起码能同秦楠说几个字。

喻言墨扬起头,水柱高高地喷出,烛火的光芒落在水柱上,映出温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