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善绒而言,再见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从闵玧琪身上得到的那些爱和怨，其实很多都在对方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里消消长长,最后又趋向平静。仿佛从头到尾，这些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心理斗争。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接受着闵玧琪近乎黏着炙热的注视。

他才动了一个小手术，身上的麻醉没消彻底，人刚清醒,正是又痛又难熬的时候。

只有两个人的病房里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到。

闵玧琪想要伸手，可刚刚探出身子，又硬生生忍了下来,他不是很确定彼此现在的状态,善绒是否还能够接受来自自己的触碰。

反倒是李善绒，她一向都很能忍耐。

她似乎在等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等，垂着眼帘安静坐了一会儿，在闵玧琪再次鼓起勇气伸手的,她开口了

“玧琪哥。”

闵玧琪紧紧咬着后槽牙来抑制住自己的颤抖,抬眼去看她的眉目，似乎想要从中得到一些不太一样的暗示。

可李善绒太平静了，平静到他几乎做好了下一秒就会被抛弃的准备。

他只好抢在对方之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熟悉的触感几乎使他浑身一震“你、你答应过我的”

答应过我等我回来啊

李善绒的长发从肩头垂落，她只是轻轻动了动，闵玧琪都会下意识地将手掌更加收紧握住自己的手腕。

“善绒啊,说话啊你还要我吗”

李善绒看向闵玧琪修得短短的指甲，伸出另一只手，但很快又被闵玧琪抓住，他支棱起半边身子，宁可折着那条没事的腿也要凑过来。

他牢牢握着、想要将李善绒的手包进自己的手掌里，轻轻颤着想要再靠近一些，堵得低沉又喑哑的嗓音同样颤得厉害

“你都来看我了，还是在乎我的吧我每天都有想你，你呢哪怕只是偶尔想起我的名字”

他们互相爱着的时候的确很爱，明明各自一方，也要跨越着见到彼此，小心又满足的试探着、索取着。

可闵玧琪的入伍就像是一个临界点，一旦超过，就失去了以往的平衡。

李善绒想，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普通的出身、普通的资本，做着普通的工作、幻想普通的将来，她或许会更“听话”，驻留在原地等待闵玧琪每一次空闲下来和她团聚

但万事都没有如果。

她的内心燃烧着的自始至终都是李家的血脉，可以低调，但不能平庸。

等到空间和时间隔开彼此，李善绒的心开始渐渐冷却。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她当初能平静接受父母的分道扬镳，后来面对自己的感情发生变化脱离期待，再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挣扎之后，也渐渐看淡了执着。

爱闵玧琪吗

是爱的。

现在还爱吗

或许。因为看到他失魂落魄，自己内心依然会控制不住的为之心痛。

可继续这样纠缠下去，李善绒不确定这样已经出现裂痕的感情是否能够修复如初。她原本以为闵玧琪是个冷情的人，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更加冷血。

因为李善绒比对方更怕失去自我。

“闵玧琪，如果和我在一起，没办法结婚，你能接受吗”

这是一个突破常规的假设。

李善绒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肯定有一瞬间彻底疯了，才能在脑子里留下这样一个念头。

在问出口时，她甚至做好了从此和闵玧琪划清界限的准备。

病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闵玧琪的声音，干涩而低沉“什么叫做没办法结婚”

听不到李善绒的回应，他似乎又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是一辈子只恋爱么那、那也行，只要是你”

只要还是李善绒。

只要他们不分开。

怎么样，闵玧琪都能说服自己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