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让我想想…若是两百骑的朝贡队伍南下,大概能带上二十块金符,两千两银子?…不,不对!两千两还是太多了!”</p>
说到这,哈儿蛮酋长阿力右眼一跳,还是觉得这个数字太多。要知道,两千两银子,足够一千大明边军,一人分上二两了!相对于明军低微的俸禄,这笔钱还是太大了,足够让两个营的边军出动下狠手了。需得折上一半,十块,不,八块金符就好!</p>
“祖萨满,两百骑的朝贡队伍,带上八斤黄金,八百两银子,大概能保证安全。即使暴露了,也不会被边军下狠手。并且,黄金还不能是这种金符的形制,否则也太扎眼了!必须掰开揉碎了,弄成粗糙的碎砂金,装成密林里采集到的样子,再分成十六个八两重的小袋…然后,等见了开原镇守内官,偷偷塞上那么一袋!那后面的朝贡与赏赐,包括铁器甚至铁甲,就都好办了!剩下的,再去大集市中,找我相熟的皮毛商人出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一定要隐秘…”</p>
“什么?这么小心,只能带八块金符去贸易?这可真是…从貂鼠的尾巴上,拔出一根毛来卖…”</p>
闻言,祖瓦罗面露惊愕,苦笑的摇了摇头。王国的神桦太港中,还库存着一千五百斤黄金,就连这次试探的船队,都有一百斤压舱的黄金备用。他和那些虾夷地和人的贸易,每次都是以十斤、百斤衡量,直接“力大金飞,以力服人”。可到了远比和人强大富庶的大明门口,一次却只能拿出不到十斤,只敢拿出这么多…</p>
“主神见证!阿力,对于和南方贸易,除了黄金以外,我们能拿出的货物,就没有什么了。但主神确实需要,尽可能的获得南方的大明工匠,尤其是船匠和铁匠…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又或者,怎么样在大明汉部落联盟中,找到可靠的人物,把我们手中的黄金花出去?…”</p>
“需要船匠和铁匠?找到大人物,用黄金打通门路?…”</p>
哈儿蛮酋长抿着嘴,对于祖萨满的要求,认真思考了许久。他并没有疑惑,祖萨满需要大明工匠的意图。因为,大明的工匠,就是好,就是抢手的很!</p>
蒙古各部每次南下劫掠,遇到村庄中的工匠,都会留下性命,活着掳走到草原上。熟女真各部也在想方设法,从大明接纳些有手艺的逃人,来改善些部族的生活。而许多边地的穷苦百姓,没有田地活不下去,更会冒着生命的风险,试图逃出边墙求活。</p>
这几年,蒙古新兴的达延汗,就不断派出游骑,散播了不少消息,要招募汉民,开垦蒙地。据说蒙古各部,也确实招募到了不少汉地逃民。这使得辽东都司都下了严令,严禁各卫所和蒙古人接触,连女真各部都通知到了…</p>
“先祖庇佑!祖萨满,大明的卫所匠户制度,对工匠看的极为严格!哪怕让这些工匠原地饿死,也不会允许他们迁徙求活,更不用说迁移出边墙了。而其中的铁匠,更是大明防备的重中之重!辽东严禁边地卫所冶铁,把所有铁匠都集中在辽阳南方一带,就是为了防备铁匠和铁器外流…”</p>
“因此,要从辽东镇弄到铁匠,那是难上加难!哪怕贿赂镇守太监,这么大的风险,也恐怕很难做到!不过,吉林船厂裁撤,把一大批船匠南迁,散入了边堡各卫…要是想想办法,船匠还是能弄到手的!”</p>
“哦?!吉林船厂的船匠?他们的技艺如何,能不能造出我们划的大船?…”</p>
“呃…祖萨满,您坐的长头大船,对女真各部来说,确实已经是大船了!可几十年前,我祖父小时候,是亲眼见过从吉林船厂出发,去往奴儿干都司的大明混同江水师…其中有六艘大船,每一艘,恐怕都有两三倍长船那么大,能装上两百人!…”</p>
哈儿蛮酋长阿力摇了摇头,说起大明水师在奴儿干巡曳的煊赫旧事,脸上很是复杂。他哈儿蛮部世代朝贡,从永乐到弘治,接受过六代皇帝册封,从来不是没见识的“北山野人”,而是混同江下游的部落表率,是汉化极深的“熟女真”!</p>
就连设立奴儿干都司的女真大监亦失哈,都曾在永乐宣德年间,来过哈儿蛮卫,选过些年幼的女真幼童入宫。而他阿力自己,也曾经在成化十四年,初次朝贡得封时,亲笔给大明皇帝写过感恩的汉文奏书。可一晃五六十年过去,那种帝国如同正午朝阳的时代,便再也不见了。而女真内宦们对于大明朝堂的影响,也几乎消散一空,只剩下最后的些许残烬。</p>
“祖萨满,汉地有两句老话,一个叫‘细水长流’,另一个叫‘闷声发财’!什么?您问为什么,要闷声才能发财?嗯…因为在大明那里,明面上是一套规则,暗地里则有着数不清的门道。而这些门道,能操作的太多太多,只是不能拿上台面来看,也就是不能出声…”</p>
“所以,您要是真的想要,把金子花出去,从辽东镇弄些船匠,或者铁匠之外的工匠过来…我哈儿蛮部,倒是和辽东镇的某些大人物,有些祖上的交情。这些交情虽然远的很,平日里一点用没有。但只要有了金子,这交情就是门路,能用这金子连上!而只要连上了门路,就能让咱们,把金子稳妥的花出去!只是,一次不能给太多,得慢慢来。‘闷声花大财’…”</p>
说到这,哈儿蛮酋长阿力顿了顿,盯着祖瓦罗没有胡须的下巴,脸上突然露出了莫名的笑容。</p>
“主神见证!那位辽东的大人物看到您,一定会亲切的很!亲切的很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