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深处，人流稍减，繁荣却更增几分。玛雅的神烟，在烟铺的木棚前升起，飘向四方。几名城邦贵族穿着华服，吸着昂贵的卷烟，谈笑晏晏。贵族们身后都带着几名武士，再隔出几步，就是聚集的人群。他们像蛇群一般，贪婪的伸着头，嗅着散开的烟雾，脸上浮现向往。</p>
“嗯...玉米人的神烟...”</p>
十几步外，普阿普看着玛雅人的商棚，神色挣扎，犹豫不决。</p>
王国厉行教法，其中之一，就是禁止武士们吸食神烟。根据祭司们的描述，这种与神灵沟通的烟雾，会燃烧凡人的生机，尤其是对肺部有害。而一旦吸食过多，就会降低武士奔跑与战斗的能力！</p>
当然，王国更为有效的措施，还是禁止神烟私自出售，加征税赋，让这种消耗品的价格，超过普通武士的承受能力。</p>
“这里的神烟价格，好像比王国与联盟，要低上好多！...”</p>
普阿普瞧的分明。刚才那贵族，只是拿出一颗湖中宝石，就拿来好几袋神烟。这价格，恐怕只有王国的五分之一！</p>
玛雅人的货物，在这个临近的港口，要远比两千里外的王国便宜。而湖中宝石由于稳定的质量，和不断流入的庞大数量，已经渐渐成为奢侈品贸易中，比较通行的“货币”。现在，普阿普手中，正有足足一袋上百颗宝石，甚至可以买下烟铺中所有的神烟！</p>
“神物...神烟...”</p>
普阿普戴着鹰盔，心思不定，在烟铺周围转来转去。两簇分叉的短羽，在灰土武士的头盔上晃来晃去，就像张着翅膀，走来走去的肥火鸡。</p>
几步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穿着一身部族巫医的羽服，盘腿坐在地上。他的身前，摊开一卷白布。白布上，则放着十多个猴子的头骨，八九个黑曜石的护符，四五块古老的玉佩，三两罐奇怪的草药。而在白布正中，则是一个人头大小，古朴神秘的黑紫陶盘。</p>
偶尔有人走到老巫医的面前，低头询问两句，老巫医却不作答，只是摆摆手。他坐在地上，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一会晃悠的“肥火鸡”，突然用通行的纳瓦语，悠悠唱道。</p>
“天上的鹰啊，从西边飞来！海上的雷啊，从东方落下！前路漫漫长长，故乡遥遥远远。严厉的神灵啊，是否会将我放过？让我安然回到故乡！...”</p>
“嗯？”</p>
听到沙哑的歌声，普阿普脚步一停，听了两句，脸上顿时变化。他立刻转过身来，打量着巫医打扮的老人，眼神闪动。</p>
“咳！...这位老...巫医。你在唱什么呢？”</p>
老巫医并不理睬，甚至没有抬起眼睛，看普阿普一眼。他只是晃着脑袋，拿起白布上的陶盘，抱在胸口，再次沙哑歌唱。</p>
“神性的陶盘啊，告诉我凡人的未来！一切凡人的命运，都早已被神灵写下。西方啊，有高高的火山；东方啊，有无尽的深渊；北方啊，有雷霆的风暴；南方啊，有绿色的树海！...诸神踩下世界的边缘，又哪里是凡人能够轻易前去？没有指引的灵魂啊，注定一去不回！...”</p>
“...呃？一去不回...”</p>
听着老巫医的歌声，普阿普神色骤变，莫名的有了些敬畏。他走上前去，视线上下移动，很快就注意到老巫医怀里的陶盘。</p>
那陶盘的样式极为古朴，边缘已经磨损，似乎传承了数百上千年。陶盘正面，雕刻着一颗贯穿上下的神树。神树染成绿色，分出枝杈，把陶盘分为三层。陶盘的上部，刻着各种神灵，染着天空的蓝色。陶盘中间，画出一个椭圆的截面，有十二个方向。椭圆正中则是与树干融合的金字塔神庙，用金粉染成金色。而在陶盘的下部，则是红色的火山、黄色的深渊、与黑色的暗海。</p>
“唔...”</p>
看着这样神秘又意义不明的图案，普阿普心中顿时生出敬畏。</p>
似乎是感知到普阿普的目光，老巫医瞥了对方一眼，就把陶盘收到了羽服中。而在浮光掠影的片刻，眼神很好的灰土武士，依稀看见陶盘的背后，刻录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神纹，还有象征历法的圆环。</p>
“咦？刻录着历法与天文...难道，这是祭司们的传承陶板？”</p>
普阿普心中一动，思绪起伏。他脸上扬起笑容，笑着问老巫医。</p>
“这位尊敬的老...祭司，您这块陶盘，能否借我看一眼？”</p>
“哈！神物有灵，不容窥视。残酷的命运早已注定，凡人只能接受，无从更改！”</p>
老巫医摇了摇头。他用苍老的眼睛，第一次看向普阿普，淡淡地摆了摆手。</p>
“异邦来的武士，你不要打我神物的主意。能听我唱一首歌，也算是你的运气。走吧！你的命运，注定在遥远的东方，在大海的深渊里...”</p>
“嘶！我的命运，在大海的深渊里？！”</p>
闻言，普阿普心中顿时一紧。他捏住手指，咬了咬嘴唇，强笑道。</p>
“这位老祭司，难道你知道，我要去往哪里？我的命运如何？”</p>
“不，我不知道。”</p>
老巫医神情悠悠，再次摇头。</p>
“神物有灵，知晓命运。祂只是借我的口，说话罢了。异邦武士，你走吧！命运是强求不来的。”</p>
“这...”</p>
普阿普眼皮一跳，看着神情冷淡的老巫医。他稍稍思索，就从怀里掏出一颗闪亮的湖中宝石，放在白布上。</p>
“这位老祭司，我愿献上一颗宝石！能否让我看一眼神物，指引我一二？”</p>
“神物有灵，命运注定。拿走，拿走！且拿走宝石，不要来烦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