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轶事(1 / 2)

寒门贵子 地黄丸 2578 字 8天前

提起六天,顾允的俊脸满是忧虑,道“那个黄三,真是六天的人”

“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卧虎司还在查。不过,依我看,黄三很大可能是六天安插在吴县的细作,这次出手助陆绪杀我,应该不仅仅为了钱财,而是别有图谋。”徐佑笑道“对了,你可知道陆绪为了杀我,给黄三开了什么价八百万钱哈,真是财大气粗我有点好奇,他从哪弄来的钱陆氏家业再大,也不可能让他一个未曾分家的小字辈攒下这么多的例钱”

“这个确实有点蹊跷,陆氏虽豪富,可真论财力,尚不及顾氏。要我一时拿千万钱且不惊动其他人也是难事,青符一未成亲,二未出仕,这钱他自己绝对拿不出来,或许是从别处借的也未可知。”

顾允对钱财的来历不是很上心,毕竟是门阀子,想要捞钱的地方太多,说不定某次机会抓的好,赚个十万百万钱也不是不可能,加上可以从其他兄弟姊妹处转借,遇到那些宠溺的父母叔伯,骗几百万更不在话下。

他在意的,还是六天

“微之名满天下,贸然杀之,必会掀起轩然大波。若黄三只是普通的中间人,这样的活再多钱都不会干。谁也不是傻子,青符毕竟有家族依仗,一旦事情败露,至少性命无碍,可其他人必死无疑。弊大于利,生意人岂会做赔本的买卖也只有六天,借青符的手杀了微之,既可以报昔日钱塘破城之旧怨,也可以搞的陆氏乃至扬州门阀鸡犬不宁,一石二鸟,何乐不为”顾允这几年宦海修行,见人见事都有了长足的进步,道“黄三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只是微之,我并非为青符开脱,他行事乖张暴虐,自有国法处置,却不可因此被卧虎司按上通逆这样诛灭九族的大罪。是否真的通逆,还需仔细查明可我所虑者,卧虎司办案动辄株连,甚至不惜嫁祸以邀功媚主,长久下去,实非朝廷和百姓之福。”他为人方正,处事以律法为准绳,陆绪杀人未遂,就以杀人未遂惩处,绝不能因为黄三是六天的人,就确定陆绪和六天有所勾结。

这层意思,徐佑听的明白,对陆绪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可不能把整个陆氏拖下水,他点点头,道“昨夜我先去拜会王复,出来后遇到了刺客,这才把卧虎司牵扯进来。要早知幕后指使是陆绪,黄三又有六天的嫌疑,我只需到太守府报案就是,何至于此”

“卧虎司那边我会出面交涉还有,陆六叔愿以吴县或扬州其他地方的田宅为赔罪之资,外加各种珍玩字画,换得微之对青符的谅解”

徐佑饶有兴致的道“都有什么稀奇宝贝”

“什么也没有,我替你拒绝了”

“啊”徐佑捶胸顿足,道“多好的发财机会,你拒绝干什么”

顾允翻了个白眼,道“拿人手短,要了钱,怎么将青符绳之以法”

徐佑叹了口气,悠悠说道“飞卿,你其实心里也明白,就算陆氏不拿钱和解,我又真的能把陆绪怎么样吗当年的劫掠良人案,贺氏的权势和根基尚比不得陆氏,可还不是通过八议将贺捷给保下来了吗贺捷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恶事,比起陆绪,当死一万次,结果呢”

顾允沉默片刻,道“你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徐佑淡淡的道“我的命,就比那些可怜的女娘们贵重吗一命就可以胜过那千百条活生生的性命吗天下是皇室和门阀的天下,律法也是皇室和门阀的律法,我知道飞卿会不惜一切,为我主持公道,但公道二字从来不在律法之中,而在权势之下我退一步,可免你为难,也可让所有人满意。”

顾允长叹道“可这样太委屈你了”

“人生在世,无非妥协妥协再妥协,连主上都没办法任意妄为,况且我辈”徐佑洒然笑道“这些年我能在钱塘立足,也多亏吴郡四姓的帮扶和襄助,所以饶过陆绪不是不行,但陆氏一门需要拿出足够的诚意,钱帛宅院土地字画古籍,这些我都不要”

“那,微之想要什么”

“我要陆宗周亲自出面捐建玄机书院,不计代价,两个月内必须完工,一切用度包括劳役,皆由陆氏负责。书院建成之后,陆公要担任名誉山长,任期三年,并献各类藏书千卷,以供书院的学子们翻阅研习。”

“名誉山长”

徐佑要陆宗周捐建玄机书院,顾允可以理解,这年头建书院不是易事,尤其建在山上,工程浩大,钱还好说,主要是劳役除了官府,其他人根本没有正当理由征来这么多劳役,交给陆氏,想要两个月完工仍旧不容易,可比徐佑去操作已经简单了无数倍。

可名誉山长,是什么意思

“名誉山长就是挂个品阶,不给月俸,不具体管事,有空闲或者受邀请可至书院讲学,名誉山长不只一位,但凡德高望重,且对书院发展有利,都可聘为名誉山长。”

这么讲顾允就了解了,原来是扯大旗作虎皮,为玄机书院壮声势,沉思了一会,道“我尽全力促成此事,想必这点要求,陆氏不会拒绝只是我怕从此陆氏和微之貌合神离,日后还当小心为上”

徐佑笑道“陆公或许会感激我,玄机书院的名誉山长不会超过十位,我有信心,将来会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后来者想争,也未必争得到”

送走顾允,徐佑枯坐案几后,提笔在由禾纸上慢慢写了四个大字戒急用忍。本该清心静气的四个字,笔锋却凌厉异常,平、直、均、密之间,透着股冰寒的杀机,清明站在他身后,审视半响,问道“郎君若这样放过陆绪,可甘心么”

徐佑掷笔,墨迹四溅,污了由禾纸,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炽烈的日光,道“陆绪现在杀不得,我们还没有肆意除掉一个门阀子弟的权势。不过经此一闹,陆宗周必定要对陆绪严加管束,年内,他别想走出家门,更别想再次对我不利,名声尽毁,虽生犹死,跟废人没什么两样,杀不杀意义不大。等年后,陆氏应该已不在你我的眼里,陆绪如果再敢胡来,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安排好吴县诸事,徐佑赶回了钱塘,也在这十数日间,细腰台上春秋论辩的详细内容已尽数传开,引起的轰动效应远比很多人预料的要大。儒门衰退,儒学式微,可上千年来的儒家传承从不曾断绝,佛道的根基在普罗大众,人数虽多却集中在下层,而儒家的根基则在处于统治阶级的精英阶层,就如同点点微光没入尘土,可一旦燃烧,立刻就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