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是阿兴家的姓氏。
华林知道她昨晚在送自己回家后定然是去做了一番打探,有些自尊心莫名地强的人可能会因此勃然大怒并指责对方“不信任自己”,但是这种人里绝不包括华林,他非但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感到了宽慰——他求婚的对象有着基础的理智,将来无论是作为并肩战斗的伴侣还是孩子的教养人,这都是可贵的点数。有些人在觅食的时候既不看营养价值,也不在乎美味与否,只关心是否廉价易得,而华林从来没有让自己落到过那种地步,他深知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午餐。
县城陋巷的混乱状况给了他极好的掩护,理论上县城的每家都该在门口悬挂一块名牌,上面记载着本户的人口和职业,芳杏堂的门口就悬挂着一块这样的名牌。但是,在类似葫芦巷、平脚巷这种还依稀保留着当初规划的穷街陋巷里,姓名牌的制度却已经半荒废了,名牌上往往只记载着户主一人的姓名,他的妻子都未必记在上面,这还是最好的状况。有的时候,那块名牌是小屋的上个再上个主人留下的,新搬进来的住户目不识丁,也看不出牌子上的名字与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同处,就是他们看得出,也决不会关心他们邻居的名牌上写着些什么,他们当然知道邻居家是什么人,这比名牌上写着什么人要紧多了。
然而,他们可记不清邻居家的萝卜头究竟有几个,这很自然,他们可能会掉到井里,或者早早地到街道上自己找食,到了明年,阿兴的老娘在铺板上滚个一刻,又会有一个婴儿嚎哭,华林甚至不用行贿,只稍微给予了一些暗示,他们就纷纷恍然大悟地“想起”,阿兴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姐姐——尽管他们以前似乎没见过她,可是他们以前确实见过阿兴的姐姐们嘛,女大十八变,那些个黄廋丫头里居然有一个如今长得这么好看了,不愧是酒楼大街上芳杏堂老铺主人看中的徒弟!
反正,阿兴一家包括阿兴本人都承认她的身份,那还有假吗?有假,那也是阿兴家造的假,自然该由他们负责,因此,这些邻舍在面对生人的询问时,回答得都非常有信心。
芳杏堂那边更不用说,名牌上高高地写着“华灵”,附近的人也都知道他们家新近有个了得的女徒。其余的情况,肖如韵倒没有放到心里去,她知道华灵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对于她在公开的验药比试中胜过金函堂也就不觉为奇了,当天华灵展示出来的生药切片术虽然骇人听闻,但是肖如韵知道这个县城的传闻会夸张变形到何种程度,没有当真。
因此,在第二日肖如韵来找华林的时候,对她的印象还是个富有天赋的小女孩,一般人眼里她是个鬼才,可惜“要和姐姐一起”充分暴露了她的天真、单纯,天底下哪里有两个女孩子结婚的?只有不通人事的小孩子才会那么说,但凡有些心机的,也该用结拜姊妹来恳求啊!华灵很有些才能,在某些方面大大强于普通的成年人,但是究竟还是个小女孩……肖如韵这么想着,对她说:“我要出城去查访,山高路远你去不得,且先教你些身轻体健之术,回来看你练得如何,再作打算。”
华林不肯,哧溜一声上了树,坐到了黑鸟身旁:“身轻体健之术,我还胜过姐姐,山高路远,正好可以和姐姐作伴,说不定还能看到姐姐看不到的东西——带我去嘛!”
“这查访可不是玩的!”黑鸟跳开两步,道:“你一个小孩子,想得太容易了。”语气却不是十分强硬,华林又说:“若是这点就不行,以后如何修道?我看书上说,若做文章,要先吃寒窗十年苦,想来学法术也不比那文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