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嬷笑看着她,“姑娘不必拘束,女人早晚得过这一关。”
说着,上前来帮她宽衣,嘴里嘱咐道:“咱们这位新帝素日里最是严苛,一般的小把戏,瞒不过他那双眼睛,所以晚上的花烛夜,姑娘不必刻意去讨好,也不能紧张到失态,平常心对待便是,若是今夜能讨了他欢心,将来再诞下皇子,往后姑娘在这翊坤宫的位置就算是坐稳了。”
董晗听着,只淡淡笑了笑。
宫嬷很欣赏她任何时候都处变不惊的样子,将脱下来的衣裳揽在臂弯,目送着董晗细腻修长的双腿跨入浴池,建议道:“太纤瘦了些,往后得调整一下饮食,丰腴才好生养。”
……
宫里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宫外的宋叶两家也不遑多让。
叶翎早就在镜台前坐着了,她娘请了个全福婆婆来给她梳头。
望着镜子里殊丽娇媚的女儿,俞氏一脸感慨,“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要拱手送出去了。”
叶翎听着就对着镜子里的娘笑,“娘,您说什么呢,我这是嫁人,往后得空了会常回来的,又不是一次性买卖,瞧把您给紧张的。”
“跟了你爹一辈子,就得这么一个闺女,如今要被宋元宝那小子糟蹋了,我能不紧张吗?”俞氏睨着她。
叶翎哭笑不得,“什么糟蹋不糟蹋的,娘不是挺喜欢元宝少爷的吗?怎么这会儿埋汰起人来了?”
俞氏叹了口气,拖个圆凳坐到叶翎身边,伸手将闺女搂入怀里,“我总算是明白你三哥的心情了,他老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还说宋元宝这不好那不好,其实啊,他是舍不得你嫁出去。”
叶翎一直都知道的,三哥针对宋元宝,并不是因为宋元宝真的不好,而是三哥舍不得她。
早些年爹娘忙于打仗,没空管孩子,她便是跟三哥一块长大的,兄妹之间的情意自然比跟爹娘的更深厚些。
其实叶翎也舍不得三哥,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
想到这,叶翎略有些遗憾,“可惜了,我成亲这么大的事儿,三哥都没能到场。”
“你三哥有更重要的事。”俞氏说,“他保家卫国呢!”
说起这个,叶翎便撇了撇小嘴,侧头看向她娘,眼神带着幽怨,“三哥走的时候,娘为什么瞒着我?”
“我要说了,你还能让他走?”
“可是我就要大婚了。”叶翎道:“他是我亲哥哥,不管怎么说都该等着我成完亲再走的。”
接着,又低声咕哝,“其实北疆那么多大将,少了哥哥一个,没什么分别。”
俞氏拍她脑袋,眼里是纵容宠溺的笑,“傻孩子,碰上这种国战,少他一个人是不少,可若是多了他一个,兴许能救几十个甚至是几百个百姓于水火,懂吗?咱们现在的安定,就是一个一个看似不起眼起不了大作用的战士加在一块儿用血汗和性命拼回来的。”
听到这话,叶翎心头的那点小委屈瞬间消散,反而转过来安慰俞氏,“我知道,小的时候娘就总说先有国再有家,国难当头,三哥选择追随爹爹而去,那是他的志向,也是他的使命,我不该用儿女情长束缚他。”
俞氏看着闺女亮晶晶的眸子,噗嗤一声笑了,尔后轻声感慨,“娘的阿瑶长大了。”
叶翎亲昵地依偎在俞氏怀里。
香凝突然从外面进来,小脸上喜滋滋的,“跨马游街了,姑娘,状元郎跨马游街了!”
叶翎直起头,这才突然想起今日是殿试出榜的日子,她心跳有些快,目不转睛地盯着香凝,“他、他考得怎么样?”
虽然自己不是为了功名而嫁给宋元宝,可是真到了揭榜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然后跟他一块儿分享这份喜悦。
香凝见小姐迫不及待的样子,就掩着唇笑,“我不说,姑娘自己猜吧,要不,您自个儿出去看也行。”
叶翎气恼,“我今儿是新娘子呢,哪能随便出门?你分明就是故意让我着急,坏丫头,快告诉我,否则一会儿不带你去夫家,你爱伺候谁就找谁去。”
虽然知道小姐在开玩笑,香凝还是被吓到,她可是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才不愿意留在叶家伺候别的主子呢。
“我说我说。”香凝委屈道:“好姑娘,您可不能撂下奴婢呀!”
“那你快说。”叶翎也不顾俞氏在一旁直笑,非要把宋元宝的殿试情况问个究竟。
香凝嘻嘻一笑,“状元郎当然是咱们那位风流倜傥的新姑爷了,不然还能是谁?”
叶翎大喜过望,“他、他真高中状元了?”
“就知道姑娘不会信,我才让前院小厮去长安门外看的金榜,金榜上明明白白写着,头名状元就是咱们的新姑爷,这会儿正在外头跨马游街呢,他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状元袍,可好看了,把前来观礼的姑娘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叶翎一听,又急了,“我也想出去看!”
宋元宝是她的未婚夫婿,是她一个人的,怎么能在大婚这日让别的姑娘看了去,万一有人往他身上抛绣球,刚好看上他要抢婚怎么办?
俞氏一把拉住闺女的手,“今儿你是新娘子,出门是要盖盖头的,可不兴胡闹。”
“娘,我怕。”叶翎神情委屈。
叶家家世本来就不高,这京中想取代她的世家女子不知凡几,万一真有人趁着三鼎甲跨马游街动手脚半途把新郎官给劫了,自己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况且,他当初要自己保存的那幅画都还没取走呢,他说过会连同自己一块儿娶(取)的。
叶翎越想越害怕,小脸上已经不见笑意,此时只剩忐忑。
俞氏将她拉坐下来,“你那小脑瓜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等叶翎回答,俞氏又道:“元宝对你有多上心,全京城的人都看着呢,他要是能做出背信弃义的事儿来,当初何苦费那么大劲来娶你?他如今是新科状元,有功名在身,那么多人盯着,要敢撂下新娘子跑人,他今后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再说,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多给他一点儿信任?”
叶翎呆了呆,自己到底是太过在意他,还是不够信任他?
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了。
香凝走过来,半蹲在叶翎跟前,神情认真道:“姑娘,我觉得夫人言之有理,宋少爷每次见您,奴婢都在旁边,从他看姑娘的眼神,奴婢便知他心里是有姑娘的,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立下誓言说高中之后就来娶姑娘。”
叶翎听着娘亲和丫鬟的话,慢慢冷静下来,尔后心间便涌上了丝丝甜蜜。
对,他是喜欢自己的,就好像自己喜欢他一样。
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少姑娘看上他,自己都不能冲动,不能不相信他。
做了一番自我心理建设,叶翎心情舒畅了不少,问香凝,“还有多久到吉时?”
香凝道:“咱们家距离宋府不远,他们要晚些时候才来迎亲,时辰尚早,姑娘要是坐不住,可以到美人靠上躺会儿。”
……
这趟跨马游街,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完事之后,宋元宝去跟鸿胪寺官员交涉了一番,表示自己今日大婚要提前回家,鸿胪寺官员没有为难他,同意他走。
宋元宝就着游街的那匹马,刚调转马头准备回家,就见许登科打马站在不远处。
宋元宝问他,“先生要不要随我一块儿?”
“走吧!”许登科道。
他是进宝的先生,也算是宋家门客,如今主人家有喜事,自己这个门客当然得捧场。
俩人到家时,宋府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大多是女眷,温婉正在内院招待着。
宋元宝高中状元的事儿,早已经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这会儿内院里十分热闹,都在谈论这事,有说温婉教子有方的,也有说温婉旺家的,夸她不仅旺了丈夫夺得探花郎,还旺了继子高中状元。
宋元宝在院外听到这话,不由得失笑。
许登科问他笑什么。
宋元宝挑眉道:“因为她们没说错,我娘的确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