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雨目中寥落,自嘲道:“即便我体内的蛊已经死了……我竟还是对你们下不了手……我总忍不住想……他曾真心把我看作大哥……而你是他的生母。”转目望向妇人,公输雨眸色极幽:“我以为我娘的死,已使我明白处境,我以为我对你的怨恨能使我清楚该做什么……可是情人蛊死后,我竟仍是于心不忍……我怕我做了什么……我与他便真的无可挽回……”
语声一转,深沉噬骨:“可是情蛊已死,我为什么还会怕?一次次都下不了手……以至今日,全然被你摆布在股掌之间……我公输雨怎能心甘?!可是仍旧下不了手……即便我不肯承认……也终能明白……我还是放不下他……我……还是爱他……竟已无药可医。”紫衣的人神情已是麻木,语声颤涩:“我已分不清,究竟是因蛊而生了对他的心思……还是我原本就……心喜他……”
公输夫人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方开口:“你对云儿用情不浅,我作为他的母亲,也是动容……我原本真的打算放过你,便听老爷的,把你永生囚禁在地宫中,也就罢了。”
妇人走至玉棺一侧,轻轻推开了棺盖:“只是你愧于朗朗,自离地宫,在你父亲面前,也未说出我下蛊于你的事。方才险些就死在自己亲生父亲剑下……我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她一边柔声道,一边伸手掰开了风朗朗下颚,以白巾覆上,从她口中取出了一颗如同琉璃般的雪色珠子。
公输雨看着她,目中有悲:“他珍视之人的尸身,你亦不放在心上么?”
妇人用巾帕将珠子包裹,放入袖中,伸手合上了棺盖:“此物便如你对云儿的情一样,见不得人。我取走它,是为了保护公输家的声誉。”
公输雨原就苍白的脸上更添一抹雪色,默然垂目,他强自怜惜地看了玉棺中的女子一眼,哑然无声。
妇人慢慢走至公输雨身侧,浅声道:“你当知,兄弟人伦,龙阳癖晦,他已容你不得。我不忍见你们父子相残,才替他出手杀你。”
紫衣的人笑了一声,目中空惘,点头:“……好。”
“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公输雨转面看向厅外,眼神无意识地望着院中树下。彼时少年人牵着黑马满身是伤向他走来的神情恍然浮现,依稀如昨。他失神喃道:“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厅外雨静,紫衣的人蓦然又摇了摇头,语声极轻道:“不用了……这样就好。”
“公输雨,是妇人朵雅对不起你。”
公输雨安静地望着院中寒雨,面色淡然,眼神似悲已不悲,深寂而惘然。不再阖目,就这样看着。“……我已不怪你。”
公输夫人身子一震,袖中的手抖了抖,之后仍旧凝力,抬起一掌径直朝公输雨左胸拍下。
依稀记得你隐隐含泪的双眼,直直地望向自己,像水一样澄澈无垢,像晴日透明的云彩。
刻在眼中,画入心里,从此成了执念,缠绕束缚了一生。
分不清是惦念还是想望,回首间已挥之不去,也不曾这样贪恋或不舍,总归就是难以放下。
想要看你无忧无虑,想要伴你生死左右,想要与你一生守候。
然而皆是虚妄,而我疯魔至此,心已枯竭沦落,回天乏术。
最后还刻在骨子里,难以忘却、难以磨灭的,只有对你的思念。
“小云……”公输雨来不及咽下涌出喉的血,感受着胸口被贯穿般的疼痛,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风逝,雨落。尘埃静散。
雨不言,已落尽一生痴怨。
云不往,还能数多少心念。
缘浅缘深,情错情孽,别时孤雨,相思零落,湮灭阑珊两头……不相知。
云萧方走至雨帘阁前,立时抬头。
阿悦一眼看见正厅中正倒下的人,小脸一震。
紫衣的人颈中全是血。
一方深色裙尾迅速隐入垂幔中。
“是谁?!”红衣少女立时察觉,厉喝一声。一把挥开氅衣急步上前。“小哥哥!”
青衣的人脚下一晃,人已瞬间绕了上去,一把接住了往下仰倒的公输雨。阿悦紧随之一跃而来手中长剑一抖,越过云萧肩头直直刺向那道急速退往窗前的身影。
云萧扶着公输雨慢慢仰躺倒下,迅速出手把他的脉,抬头来面色惊白。
作者有话要说:警告:下章涉及耽美剧情,不喜勿入
(文案上也提前说明过内含耽美百合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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