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风起微澜(2 / 2)

他手中扣着一只酒坛,右腿轻屈踩于横枝之上,衣摆白衣散开盖住了几簇碧叶繁枝,衣上红梅朵朵,傲然冷冽。

风扬起又落,叶声簌簌。

端木静坐于案前,淡淡抬目对着他的方向,鬓边雪发微微拂荡。

他独倚横枝,靠树而坐,仰首间一次次将坛中酒水灌入喉中。

水声不止,风声又簌,白衣扬落间,窗外之人只是不言。

端木若华“望”他已久,微微敛目,不知为何就叹了一声。

枝影摇曳,梅疏影喝得酩酊大醉迎风而笑。

久久,眼望前方眸光轻晕,他忽是极慢地开口道:“端木若华,你有没有后悔过何事?”

窗几之内,案前之人静了一瞬,而后亦是缓慢道:“此前尚无,之后未可知。”

仰首而望,屋中之人沉默少许,又道:“阁主有伤在身,不宜贪杯。”

梅疏影凝目望着前方,眼中一片迷蒙,眸光不由怔怔。

“本公子却做过一件令我极悔之事,且一悔再悔,却还难以回头。”

端木静然一刻,慢慢道:“人生于世虽说不宜有太深的执念,但毫无念想,也不见得便可……阁主有智,应知此理,适度便妥。”

梅疏影垂目回首,看向她的目光蓦然如此深邃,瀚如海,沉如夜。“我只恨我看得太清楚,想的太透,看的太透……”

言至此处,周身之气骤然便寒,冷目回首间忽然就将手中酒坛一把捏碎!

“端木若华……”

人声风声坛裂声碎成一片,散却在夜风之中。

端木若华听见他的声音恍惚怔忡,迷蒙而无知,忽是一怔。

心下不知为何亦随他扬起一片茫茫然的空与冷,椅中之人慢慢抬目又“望”向了树上之人。

梅疏影亦垂目。

两目相对,一者空茫,一者清宁。

然久未移开。

梅疏影心口一疼,呼吸蓦然凌乱,他如此惊茫又怔色地看着她。

久久,又唤了一声。“端木若华……”

风起微澜,枝影翩跹。

他望着她沉淡而虚无的眸,目光一颤,终归静默。

白衣鼓荡间红梅扬落,无半点声响。

风声簌簌久时。

白衣长摆随同万千树叶横枝一齐拂动,于夜色中摇曳。月光如水。

梅疏影再坐一瞬,目光澄如夜又冷如辉。

倚身之势不变,霍然转目回首,一掌拍落枝叶,飞身而起。

静立横枝之上,他最后看一眼窗内的人,也不知是怔忡还是恍惚,只是满心满目茫茫然的冷,空寒独寂,无知无往……

转身回首间白衣的人背对小楼,掠步欲离,头也不回。

“阁主。”端木若华忽地唤住了他。

朱梅醴艳,他立身横枝之上便如一株覆雪寒梅,一身是冷是傲,驻步默然。

“院中之时,阁主之言……是何意?”端木若华抬目一时,望着树上之人立身所在,微有迟疑,缓缓问道。

风声又起,白衣红梅拂荡不止,梅疏影垂目间忽是一笑,眼望残月孤星,茫茫夜色,含笑道:“不知在端木宗主眼中,人无心可能活?”

端木听罢微怔,凝眸一瞬,摇头。“不能。”

梅疏影语声一扬,又恣肆又幽然地笑了起来。“本公子却见过一人,好似天生无心无泪,却仍可活。”

窗内之人蹙眉而静,端坐微久,道:“阁主可是,意有所指?”

语声赫然又复凉薄,白衣的人静立枝上,身形冷逸。

“自初见至今,本公子便未见过端木宗主有过哭笑动容。”梅疏影抬目而远,冷冷望着前方一片翠郁和墨色。

明月高悬,夜幕苍凉。

他低声笑道:“会哭会笑才能算作人,你会吗?”

回目而冷,梅疏影看着她,一字一句冷冽道:“你算作什么人?你既不会哭也不会笑。无血无泪,像个没有心的人。”

风声忽凝,静默如滞。

下一瞬,听见枝叶间极轻的一声冷笑,白衣一扬,风声乍起。

衣摆长衣猎猎作响,白影一纵,转瞬已离。

端木若华静坐案前,空望簌簌风声,目中只余震色。

久久,怔愣难回。

长夜忽默,清辉冷月。

椅中女子默声许久,心下忽然微微疼却。

风声又拂,寂然而静,宁然而又喧嚣。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她真的有血有泪有心了,只不过你看到会不会宁愿她一直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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