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蒙古人要镇定的多,他们只是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张瀚,其中不乏敬畏。
从年前就开始谋划,到现在是六月,这半年时间,和裕升用实力和时间证明了一切,在蒙古人眼里,张瀚已经是征服者,神秘而强大,蒙古人十分自负,虽然野蛮和落后,但他们有骄傲的本钱,那就是他们曾经辉煌的过往,正是这种过往使他们藐视汉人,林丹汗对刚崛起的后金天命汗的傲气也来自于此,他是蒙古的共主,怎么可能把女真野人部落的汗看在眼中?
但张瀚更加强大,更无畏,也十分神秘。
万人的战兵加几万民夫,生生在土默特部的地盘上咬下这么一大块土地,这是了不起的成就,值得蒙古人的敬畏。
银锭也笑嘻嘻的过来,他挠了挠头,先是想不明白怎么称呼张瀚,后来也扭捏着叫了一声:“见过大人。”
“银锭,你不必和我来这一套!”
张瀚和银锭都下马,张瀚和银锭行了抱见礼,然后张瀚在银锭胸前打了一下,笑道:“你这么喊,草原上那些人不是要更骂你了吗?盟友不做,你要当我的部下?”
“什么盟友?”银锭笑道:“你有千军万马,我有二三百号手下,有过这样的盟友吗?”
“不,银锭。”张瀚神色严肃的道:“你以后叫我文澜,要不然就是叫声张东主都行,不要以属下的口吻来叫我。”
“这是什么意思?”银锭一脸不解的道:“你不信任我?”
“这可能吗?”
银锭点点头,也道:“是不可能,蒙古人中你除了信任我,应该也没有别人可信任了。”
张瀚闻言摇头,笑骂道:“你还真是自信。”
他向银锭解释道:“我和裕升对蒙古的策略与大明不同,大明在国力强盛时是恨不得消灭蒙古的,太祖高皇帝时,多次派遣徐达,冯胜,蓝玉等大将进入草原,那时候为的是扫清残元势力,最后一役,蓝玉俘虏残元诸多贵族,高官,残元势力一扫而空,这才有瓦刺和鞑靼的兴起。黄金家族的大汗被瓦刺人杀害,也是因为他们的实力被大明一扫而空的原故。到太宗文皇帝时,五次率数十万兵马进入草原,先后打击瓦刺和鞑靼,也是想一劳永逸,如扫荡残元那样,彻底扫清蒙古势力……事实上证明是不可能的。几十万兵马进入草原,等于是一小把胡椒面洒在海子里头,毫无用处,蒙古人想战就出现,不想战根本就追不到,几十万人在草原上也耗不起。所以后来大明国力弱了,只能修长城,墩台,军堡,建立九边,然而这二百来年,还是禁不住蒙古人不停的入侵,所以和裕升除了在军事上的努力外,另外就是要一改以前的大明国策,我们在蒙古人中的盟友是越多越好,不论实力大小,只问是不是真心和我们交朋友。真心的,当然就是盟友。目前来说,除了你之外,我们还有真心的盟友吗?”
银锭面露思索之色,半响过后,他低声道:“你若想扶我当你们汉人所说的儿皇帝,我告诉你是行不通的……”
“是行不通。”张瀚不动声色的道:“我也没有这种打算,不过我们除了允许蒙古人推立大家都认可的大汗外,也有‘盟部’制度,就是说,我们的朋友就是盟友,部落就是盟部。我们的物资会优先向盟部倾斜,盟部遇到困难我们会优先帮助,在军事上,我们彼此配合,互相合作,另外还有文化和经济上的交流,除此之外,盟部平素是自立的,我们不干涉盟部本身的内务。”
银锭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张瀚对蒙古的未来是这样的打算!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只要击败卜石兔汗和当面之敌,土默特部很大一块地盘都落在张瀚手里,而明年后年又如何?恐怕土默特各部不得不面对强势的和裕升势力,这股势力不同于大明,大明最强的时候也没有染指过草原,哪怕是与张瀚关系至深的银锭,此时的心境也是变得异常复杂起来。
“这样也挺好……”银锭心情复杂的道:“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张瀚道:“我们也需要土地,不过草原的地太大了,我们占不了多少。只有一些关键的地方,我们会修筑军堡,建立和裕升和商会的分站,除了少数地方外,我们不打算屯田……汉时和唐时都曾经在西域和草原屯田,事实证明远悬于外的屯田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和裕升日后在草原上的存在,仍然是以商业为主,我们购买毛皮,牛羊和战马,蒙古人还有自己的牧场来放牧,变化不会太大。”
用后世时髦的话来说,张瀚是打算把蒙古转变为原材料供应方,属于产业链里最低端的一方,和裕升完全可以用商业的手段,源源不断的从草原掠夺财富,而因为有利可图,就算张瀚不在了,以后这些军堡台墩还会在,还会有人以武力在这里逼迫蒙古人不断的提供货物……只要这条路走通了,整个草原就算没有被明着占领,其实也等于被和裕升占领下来了。
张瀚的打算其实是列强的路子,商业掠夺原本就是比武力占领要合算,武力占领所需要的成本远大于商业侵略,必要的武力就象是和裕升在草原上修筑的军堡,而剩下的就是商业掠夺,只要时不时的敲打一下不听话的刺头,扶持自己在草原上的代理人……这路子老牌帝国都玩的很熟,玩的最好的大宗师就是美国,当英法德等老牌强国还在到处抢殖民地的时候,美国人所要的就是“门户开放”,现在张瀚算是取列强掠夺全球财富之所长,武力加商业,妥妥的殖民范。<!-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