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看着船头那坨湿哒哒的物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抬手，用灵力将那红色毛团托到了自己眼前。

一只浑身是伤的三尾狐狸？不对。

道人忙将狐狸转了个圈，把狐狸蜷缩的尾巴挪开。

狐狸尾部的六道伤疤露了出来。其中两道是旧伤，已经痊愈，另外四道是明显的新伤，因为长时间泡水的缘故，周遭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了。

道人皱眉，将灵力运至手心，为狐狸疗伤。

这时，狐狸自昏迷中惊醒，迷糊间，看见鹤氅玉冠的道士拎着它，手掌蓄满灵力，缓缓靠近。它想起夜间的遭遇，惊惧之下，拼命挣扎起来了。

道人忙将狐狸抱进了怀中，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抚：“别怕，我帮你疗伤。”道人的声音如山间回旋的风，带点冷意，却也足够温柔。

狐狸就这样信了他，把脑袋埋道人的臂弯，不再挣扎。

道人救下九尾狐，御剑走了。

道人走后，陆急雪盯着潭水中心摇晃的一叶轻舟，感慨道：“那年，我本是去桃花潭寻找灵桃的，谁曾想灵桃没寻到，却救下了重伤的朱灵。”

“灵桃？”林惊风一惊，灵桃乃是情果，果肉是极佳的情.药，哪怕是仙人误食，也得□□中烧，但其果核却是无情籽，吃下去可以断情根。凡人修仙，大都会用这无情籽帮自己度过情劫，顺利飞升。

林惊风沉吟片刻，问道：“兄长想用这无情籽帮自己的渡劫？”

“是。彼时我的修为已至巅峰，但迟迟不能飞升，我便自己推演了一卦，知是情劫未渡，无法飞升，于是便准备用无情籽来了断情根。可惜，我走遍世间仙桃林，也没找到一枚成熟的灵桃，是以这情劫至今……”陆急雪说到这儿便停了，转而说：“总归是我欠了狐王。我能圆满历劫，全靠他成全。”

林惊风听陆急雪曾想用灵桃果核来断情根，心中慌乱，连狐王与陆急雪的往事也不顾了。他看着陆急雪，下意识道：“兄长可知，服下无情籽，从此再不能……爱人。”

陆急雪道：“我既为仙尊，本就该绝情弃爱。”

林惊风闻言，神色一暗，半晌才道：“兄长说得是。”

陆急雪看着林惊风，本想解释几句，但又觉得许多事情太过复杂，三言两句说不清。他暗叹一声，最终什么都没说。

道人离去后，周遭的场景迅速崩塌。

场景崩塌的瞬间，陆急雪在幻境的灵力流中捕捉到一缕黑气。他神色一凛，立即抽出了腰间的欺霜。软剑欺霜在主人的控制下，追着那黑气而去。

新的场景出现，黑气消失不见，欺霜回到了陆急雪手中，无功而返。

陆急雪将剑收回腰间，对林惊风道：“我方才见一缕黑气闪过，这幻境与魔界脱不了干系，你小心些。”

林惊风点了点头。

两人提起戒备，继续看幻境呈现的内容。

新出现的场景是一处道观。

道观依山而建，两面临崖，崖宽且深，崖下是湍急的水流。一条陡峭的山道蜿蜒而去，是这处道观出入的唯一通道。道观背后的山，遍植松树，风过时，万壑松涛如浪。

陆急雪和林惊风正好站在这后山松林的开阔处，从这里可以俯瞰道观的全貌，亦可窥见半山松林风光。

陆急雪看着这道观，心中对这幻境有了更明确的定位，他道：“这幻境定是狐王所建，只是不知，他在青丘搭建这幻境的目的是什么，如今还有魔气混杂其中，看来只有找到狐王才能查明真相了。”

林惊风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兄长如何断定这幻境是狐王建的？”

“这座道观是我救下狐王后建的，此地人烟稀少，灵怪灭绝，见过这道观的，也就我和狐王了。而且，我飞升之时，这道观替我扛了两道天雷，早已化为了齑粉。转眼数百年，我自己都快忘了这道观的模样。如今还能将这道观一砖一瓦都复现出来的，怕只有狐王了。”

林惊风看着陆急雪，半晌没话说。

陆急雪看着林惊风，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我太薄情了。”

林惊风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正欲说话，却听松林间传来窸窣的响声。

两人转身，看见一只火红的三尾狐狸从林间窜了出来，是朱灵！

朱灵的伤势已经痊愈，且被砍掉的尾巴也慢慢长了出来，只是目前还看不出来。九尾狐断尾后要恢复成这个样子，至少要一百年。

看样子，这幻境所呈现的内容，时间跨度还挺大的。一个转场就略过了百年光阴。

狐狸窜出后，径直向他们跑来，他们正准备防御，却发现狐狸直接穿过他们，跑下了他们身后的山道。

“他看不见我们？”陆急雪沉吟半晌，明白了，现在这个幻境所呈现的东西，只是一段记忆的投影，其中景色和人物，都是幻境的一部分。与他们进入幻境时在城门遇上的那个独立成象的少年，是不一样的。

那这么说来，那个少年，定是狐王在幻境中的象了，可象在幻境中，就等同另一个本尊，朱灵的象为什么会不认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朱灵呢？

难道这个幻境已经被他人篡夺更改了？

不等他想明白，就见前方鹤氅羽衣的道人御剑来追狐狸，“朱灵，回来！”

狐狸却置若罔闻，只顾往前跑。

陆急雪看着这一追一跑的场面，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