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怨神韵根出于那些似豹尾旗幡、又似人影的一道道根须。</p>
那些能将诡韵神韵相互转化的人影,又都生长在那根庞大至极,反过来包容一片虚无的紫红‘树根’之上——以苏午如今力量,莫要说是斩断这道树根本身,就是斩断它树根的任一道根须,都近乎不可能完成。</p>
而那些根须,甚至能直接演化神韵,令苏午被动地走入‘天人交感’之境界中,他无从去揣度这些根须的根脚、来历、层次。</p>
苏午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即是自身若得到一柄趁手刀兵,或许能将那些根须切断一些来。</p>
他如今用起来趁手的兵刃,除却‘厉诡刑杀法性’之外,还有一件,那件兵刃尤其适合今时这种情况——可惜它远在东流岛,远水也解不了近渴。</p>
柳飞烟听到苏午有些责备的言语,低着头小声地道:“我当时和小哥分别以后,便一路往晋地行去,中途被一伙山匪骚扰,本想着直接打杀了他们,但那时有大地高门子弟经过,带着的家丁仆役反而打退了那些山匪。</p>
我本想趁乱离开,反而被那高门子弟盯上,一路尾随……</p>
随后就遇着了红哀会……”</p>
红哀会到处找寻本来情投意合的男女,将之塑作怨偶哀神,当时见到柳飞烟与那高门子弟,误以为两人是一对鸳鸯,当即将二人抓了起来,择选‘良辰吉日’,塑为哀神。</p>
当时柳飞烟虽有苏午传授拳意神韵修行之法,但毕竟实力尚弱,盯上她的红哀会众之中,却偏巧有数位哀神坐镇——她们本是来抓那高门子弟回去,逼压当地高门大户就范的,柳飞烟落入网中,于她们而言,其实只是顺带。</p>
此后便有了柳飞烟在良辰吉日仪轨进行之时挣脱,此后反而策反了几尊哀神,成立‘纸娘娘会’的事情。</p>
她之所以要在挣脱之后,还要折返回去,在红哀会内蛰伏下来,伺机策反红哀会众,也是因为那个高门子弟‘周生’当时帮了她一回,她自觉不把对方救出来,还了这个人情,实在说不过去。</p>
后来‘周生’被她所救,见她手段如此‘邪诡’,‘比那些哀神更恐怖许多’,却吓得落荒而逃,再也不提前事种种了。</p>
“今时的红哀会,塑造哀神怨偶,其实就是两个并不真心喜欢的男女,也能用作她们塑为哀神的‘材料’。</p>
她们如今有别样手段,可以勾牵起人心底的怨望。</p>
我当时便被这种手段引出了内心的怨望,怨愿纠缠之下,反而感应到了‘天怨神韵’,当时唯有借此法才能脱困,我别无选择,只能以自身的怨望,接引这神韵……”柳飞烟轻声言语道。</p>
苏午闻言道:“这却也怪不得你。修行之中,本有诸多歧路,我之见识,也不能覆盖所有深藏于天地间的诡谲奇异之事相。</p>
孰能想到,‘天’会生‘愿’,而后有‘怨’?</p>
天已有了自心……”</p>
苏午未把话说完。</p>
他内心藏着更深的困惑。</p>
假若‘天’已有了‘自心’,那么‘天理神韵’,会不会就是‘天’的种种情绪?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些似豹尾旗幡、似人影的根须,能够将诡韵与天理神韵相互转化,又是否说明——‘天’的情绪,落在人的感知里,就会化作‘诡’?!</p>
至今苏午所见对于‘天理神韵’参修最深之人,乃是‘鉴真’。</p>
他想到了自身与‘鉴真’的约定。</p>
或许此下事了以后,自己也该找个机会,前往唐时一趟,向鉴真赴约了。</p>
“我以‘发诡此端’接连了‘天怨神韵’,如此天怨神韵对你的侵染将会变得小许多,你所承受的痛楚,亦将因此减弱。”苏午看着被一袭大氅包裹住的柳飞烟,他接触过那道天怨神韵,自然知道那神韵浸润人身,究竟会为人带来如何难以承受的痛楚,“我会把‘发诡彼端’接连于另一个命格合适的人身上。</p>
你承载发诡此端,也正合适。</p>
可以修行‘魔身种道大法’,炼就劫身,以提升自身对天怨神韵的抗御能力——也争取来足够时间,令我能找到彻底根绝你身上‘天怨神韵’的方法。”</p>
柳飞烟抿嘴轻笑,眉眼弯弯:“我从前自觉活不了那么久,等不来与小哥在彼方时空再度相会了,而今有小哥帮手,我又觉得,自己可以争取一下。</p>
魔身种道大法,我一定好生修行。</p>
以后必定要与小哥在彼方时空相会!</p>
我欠小哥的,实在太多啦……</p>
实在太多,也就不还了……”</p>
苏午看着这个稍微有了些丝活气的女子,他点了点头,旋而又似想到了甚么一般,不放心地与柳飞烟说道:“须要好生参研魔身种道大法,多与钟先生走动,向他探讨。</p>
魔身种道大法内蕴诡邪,不比拳意神韵少!</p>
你这次莫要再走上歧路了!”</p>
柳飞烟闻言莞尔:“好!”</p>
“你出去以后,请钟遂先生来,我有要事与他商量。”苏午向柳飞烟嘱咐道。</p>
“好……你先背过身去,我换一身衣裳……”柳飞烟螓首微低,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忸怩地向苏午说道。</p>
苏午见状,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直接转过身去,封锁了自身的所有感知。</p>
片刻后,换上一身青衣,披着那件大氅的柳氏女走出了草庐。</p>
钟遂随后步入此间。</p>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苏午,眼神若有所思。</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