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生,冠绝万剑山。
“借剑。”
声音激荡群峰,埋剑池湖水升腾,蓦然作响。
自有千柄青锋自大湖飞来。
遮蔽天幕,凌空盘旋萦绕,自成剑阵。
是为三千。
南宫少卿身着白袖鹤服,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无数剑枝浮空盘旋,争鸣呼啸,铸成巨剑开辟通天道。
江沐剑足踏虚空,脚尖点过数十柄飞剑,手托琉璃剑匣,双手向两边一推,高呼:“诸位剑友,助我一臂之力!”
剑都众高手同时将佩剑注入剑气,驱剑入阵。琉璃养剑匣可引天地剑气,集几乎剑都高手之力,剑气盈满,几近溢出。他轻吐一口浊气,“起!”
集剑都剑气于一身的青叶子一马当先,激射长空,隐有号令万剑之势,递出一剑,三千剑意入阵。
南宫少卿右手稳稳接住青叶子,左手紧握白鹤行,双剑出鞘,剑势如龙,引动千剑共振,似离非离,剑气凌厉,撕裂空气。
曲九州目睹此景,亦不由慨叹剑道后起之秀之卓越。继而他身形如鹰隼般疾驰,冲向那黑暗大阵,双掌汇聚一道雄浑真气内劲,拍向那魔头身躯。
吸收了千人甲士血气的莫里沙双眼猩红,披头散发,一张面无人色的丑陋面容令人心惊,生生吃了这惊天一掌却毫发无损,阴沉笑道:“曲九州,你好歹是一代重魁境大宗师,这般掌力是在给我挠痒?”
曲九州眯了眯眼,轻笑道:“别急,本座这是在替那小子做嫁衣。”
已成魔头都莫里沙瞳孔猛睁,一双血眼绕过曲九州的青蓝袍子,瞥见那天际的三千剑阵已然成型。
剑气惶惶。
莫里沙暗感不妙,不愿再与这鸟人纠缠。他五指如钩,血掌反攻,袭向曲九州。
曲大宗师乃是名副其实的重魁境,此时的莫里沙引渡千人之血力,短暂跨入大宗师的第二重境界长生境。然而,他毕竟是借外力而无根基的伪境,相较于脚踏实地苦修而来的重魁境,难说能稳压一头。
况且这妖阵耗费血气,已有五十甲士脱力坠马而亡。身为总指挥的杨丹心心如刀绞,却也无法反悔。此时的他身困阵中,口不能言,与那些士兵一样,只是南疆巫师阵中的棋子,生死听天由命。
曲九州双掌对双掌,不落下风,又以巧劲锁住莫里沙双臂,封锁其真气气机。莫里沙面庞扭曲变形,手掌一旋,北陵军中又有一百人被抽干血气,化为干尸。随即,他功力暴涨,挣脱曲九州的近身束缚术,竟试图更进一步,登临武道终点的天一境。
然而,久蓄阵势的南宫少卿,绝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眉心那柄摄人心魄的小飞剑,再度疾驰而出。
咻!直刺莫里沙额头。
南宫少卿怒喝一声,将三千剑阵化简为一,以全部剑气为依托,双剑再辟生路,刺入已化神魔的莫里沙腹部。
一轮残阳,高悬西天。
雪,停了。
莫里沙如烟沙般消散于空中,眼神充满绝望与不甘。
腹部的两把名剑砸入地面,声音震耳欲聋。
众生渡妖阵消散后,四百余北陵朝廷军残存者气喘如牛,脱水伏地。杨丹心七窍流血,瘫倒在地,名士风采尽失。
剑都众人境况亦不佳,经此一役,剑都元气大伤。四大剑宗一死三伤,两剑豪之一的申屠城主命丧剑台,大半剑士惨死城内城外,战况惨烈。
原本俊逸的杨丹心此时摇晃着站起,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望着那些仍准备随他与北陵死战的士兵,心中一阵苦涩。
刘子明对这位青山王的二公子甚为钦佩,但他预感此人将来会成为南朝的大患。此时正是铲除后患的良机,一番激战之后,早已潜伏的承天卫铁面人暗军未损一兵一卒,已然成为场上最强悍的力量。
冬日的阳光照在杨丹心那满脸血气的英俊脸庞上,杨二郎贪婪地吸了口气,盯着刘子明的眼睛,怅然笑道:“南陵人,你胜了。”
刘子明望着鼎剑阁的废墟硝烟,尸横遍野,轻轻摇了摇头。
朗朗青山,煌煌剑都,一日之内仿佛化为一座剑之枯冢。
稍作犹豫,刘子明沉声道:“带上你的人,走吧。”
杨丹心面露异色,咬着嘴唇,“你真肯放我们走?你也知道,我们走以后必会卷土重来,与你们这些人不死不休。”
刘子明伸了个懒腰,眼缝微开,玩笑道:“就当和你家皇后交个朋友。”
杨丹心咳嗽一声,叹息道:“只愿你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沉剑计划剩余的残军几百人就此离开剑都,一切尘埃落定。
剑都大幕落下,曲九州便要告辞。
一向性子冷淡的南宫少卿向前,抱拳道:“多谢曲先生出手。”
曲九州挥了挥手。
南宫好奇道:“曲先生怎么来了北陵?”
曲九州凤眉微蹙,指了一下刘子明,平淡道:“我和你老师有过一战,不管本心如何,在与他的切磋中我有所领悟,这趟来北陵本意来送你老师一程,结果遇上魔道第三人魔头关生雄,大战一场后养伤一月,终是错过了,后来被这小子遇上,死缠烂打,想起童姑娘人情,还是决定随他而来,还恩。”
刘子明灿笑道:“先生重义,真让小子叹服!”
曲九州冷笑一声,吹了个尖锐的哨音,唤来一只数丈大的鹏鸟,其背若青山礁石,他自乘风扶摇,笑意悠悠。
“什么是江湖?人来人往,恩怨情仇便是江湖。南宫少卿,我的道是自在三千蜉蝣天地,你的呢?”
云淡风轻。
有人说过,江湖说简单也简单。
唯酒和剑可以两全尔。
其实还有下半句。
有人说过,江湖说难也难。
唯快意与恩仇不能两全矣。
白衣公子沉默不语,目光徐徐转向剑台。阳光洒落,映照在剑台之上的白鹤行剑锋处,顿显冷冽寒意。
(第六卷,剑之寒终。敬请期待第七卷,闹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