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岁岁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郝氏就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门口。
然后,她就看到她的宝贝金孙傅嘉树和亲孙女儿傅雪如,两个半大孩子,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外。
“祖、祖母,你、你要卖掉我妈妈?”傅雪如颤抖着嘴唇,磕磕巴巴的问出了这句话。
“……”傅嘉树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郝氏的脸色,从红到黑,又从黑到煞白。
她只是想用韩氏来逼迫“卢雪凝”,并不是真的要如何如何。
关键是,就算要卖掉,她也会暗地里偷偷的来,绝不让孙子孙女知道。
孙女也就罢了,同样的赔钱货。
若是傅家到了山穷水尽,必须要卖掉一个人才能渡过难关的时候,郝氏也会毫不犹豫的朝傅雪如下手。
但,孙子是儿子唯一的骨血,是傅家的根。
郝氏宁肯自己死了,都要护住宝贝孙子。
所以,郝氏格外看重傅嘉树。
郝氏更是明白,不管她如何宠溺、疼爱孙子,在傅嘉树心里,母亲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让孙子知道,她这个奶奶残害了他的亲娘……就算傅嘉树嘴上不说,也会暗暗记在心里。
郝氏老了,以后会更老。
她需要孙子给她养老送终,可若是孙子对她心存怨恨……郝氏根本就不敢想象,自己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会遭遇到怎样的“孝敬”!
“没有!哈哈!我、我和你们的姐姐说笑话呢!”
郝氏脑子转得飞快,并立刻找到自己的声音,强行辩解。
为了让自己的狡辩更具可信度,郝氏便想找人帮腔。
她目光掠过龙岁岁、韩氏。
“卢雪凝”就算了吧,这死丫头不给拆台就算了,哪里还会帮忙描补?
郝氏的目光便落在了韩氏身上,“韩氏,你来说,是不是在开玩笑?”
郝氏极力挤出一抹慈和的笑。
但她的眼神却很是冰冷。
仿佛在说,你若敢说我不是开玩笑,那我就真的把你给卖了!
韩氏被婆母盯的,又是一激灵。
她赶忙点头,“是!是开玩笑呢!”
听到韩氏都这么说,傅雪如和傅嘉树紧绷的小脸才略略有了放松。
不是真的,只是玩笑。
那就好!
龙岁岁却见不得这“一家和睦”的假象,她淡淡的提醒:“这,大概是个玩笑。”
“但,傅家欠了几千块大洋的巨债却不是玩笑。”
郝氏顿时变了脸色,“卢雪凝,你住嘴!雪如他们还——”小呢。
后面的两个字,还在郝氏嘴巴里,就被龙岁岁抢先开了口:“不小了!”
“雪如今年十四岁,要上中学了。”
“嘉树十二岁,不是两岁!”
都是半大孩子。
但,在这个纷乱的年代,工厂里十来岁的童工比比皆是。
就是兴邦出版社的印刷厂里,也有类似的学徒工。
不是傅兴邦黑心,而是整个大环境都是如此。
且,作为资本家,能够雇佣十来岁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帮了那个贫苦的家庭。
不干活就没有钱啊。
一大家子,只靠一两个壮劳力是养不活的。
十来岁的孩子,已经能够当半劳力使用了。
当个学徒,多少贴补一下家里,好歹也能让这个贫困的家庭活下去!
也就是郝氏,宠溺自己的孙子孙女,觉得十四岁的傅雪如还小。
龙岁岁却表示,“我今年也才十九岁!只比雪如大五岁!”
一千二百岁,龙岁岁都好意思认定自己是个宝宝。
更何况才十九岁。
不说在后世了,就是在当下,她也只是个在校大学生。
嗯,龙岁岁就是这么的“双标”。
且,丝毫不觉得羞愧,毕竟身边还有个更双标的郝氏老太太呢。
郝氏:……
用力咬着后槽牙,郝氏才没有骂出声:十九岁还说自己小?
再说了,长姐就是长姐,不说大五岁了,就是大五个月,那也是姐姐,就该照顾弟弟妹妹。
“雪如、嘉树,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读了书,也应该明白了道理。”
“家里出了事,你们也当知道,更应当尽一份力。”
龙岁岁才不管郝氏的黑脸,她直接把傅兴邦做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比如,撺掇韩氏,偷偷抵押雪庐。
再比如,欺骗韩氏,让她在借款合同上签字。
再再比如,把骗子当合伙人,坑了自己,还坑了作家。
“……现如今,不加我的三千块大洋,傅叔叔一共欠下了5360块大洋。”
“我的三千块大洋,可以不要,就当孝顺妈妈了。”
“但其他的欠款,就要傅家想办法来承担了。或者,你们也可以像你们的父亲一样,直接把妈妈推出来当替罪羊!”
龙岁岁这话说得,完全没有给傅兴邦留半分颜面。
傅雪如和傅嘉树全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在他们心里,父亲一直都是巍峨的、可靠的高山。
可现在,高山坍塌了,姐弟两个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并没有那么的伟大,他甚至是个工于心计、坑骗妻子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