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寿祺见胜保如此迟钝,暗暗叹息,决定不和他兜圈子了,说道:“克帅在河南剿匪,商城相国他们一班在京的河南籍官员,对克帅属下士兵的风纪,是很有误会的。”
胜保曾带兵在河南剿捻,纵兵殃民,奸淫掳掠,典型的“比匪还匪”,河南人恨胜保过于发捻。
胜保瞪圆了眼睛,说道:“哪个带兵不是这样……”想想如此说不妥,改了口:“哼,欲加之罪!”
蔡寿祺劝他:“克帅,大丈夫能屈能伸,总要给上面一个台阶下!前汉绛侯,既脱囹圄,也不得不感叹,‘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忍一忍,便过去了。”
胜保想的却是:狱吏对我可是客气得很啊。
他冷笑道:“我不怕他们!周勃是块木头,我胜克斋岂能叫小人揉来搓去?”
蔡寿祺愕然,胜保这是怎么了?他被押解上京的时候,自己和他孤旅对唔,那个时候的胜保,不是这个样子啊?
现在怎么自大狂妄到了这种地步?
终于开始提审胜保。
按照程序,天还没亮,提牢厅的司官便将胜保叫了起来。胜保睡眼惺忪,发了脾气。司官差役都赔笑脸,说规矩如此,总要求胜大人体谅我们办差不容易。
到了内阁,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胜保被关在内阁外边的一间小房子里,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被带了出来。
胜保等得憋闷,肚子里已是藏了火。到得堂上,见周祖培堂皇高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竟不肯以人犯的身份行大礼,只是长揖,直起身来后,便昂然站立。
周祖培皱了皱眉。旁边的宝鋆皮笑肉不笑的,倒都没有说他什么。宝鋆还说了几句套话,诸如“请克翁体仰我们的难处,不可有什么粉饰藏匿。我们问完了两宫自然还有恩旨。上头那里,能为你说话的,我们自然是要说的。”
胜保心里说:宝佩蘅的话还有点人味,算他的良心没被狗吃干净。
于是开始问案。
周祖培慢吞吞地说道:“胜保,你冒功侵饷,纳贿渔色,其来有自。扪心自问。可觉得惭愧吗?”
胜保冷笑道:“既然‘其来有自’。为何没有早日拿办?”
一张嘴就噎了周祖培一个怔。
周祖培年长位尊。脸面自然挂不住,语气就变得不善,案子问得也就格外苛刻仔细。
基本上都是周祖培在发问,宝鋆偶尔插上一句半句。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诸多罪名中,胜保只承认“携姬随营”,其他一概不认。
主审和人犯的语气都愈来愈激烈。
一口气问了两个时辰,堂上堂下都饥肠辘辘了,于是暂时退堂,胜保被带回那间小房子。两位主审官下来用了几块点心,休息片刻,传胜保上堂,继续问案。
退堂的时候。人犯是没有东西吃的,只喝了两口水。胜保饥火上升,怒火便在心里愈烧愈旺。
待问到胜保在河南剿匪的时候“纵兵殃民,奸淫妇女”这一款罪名,周祖培问他:“可有其事?”
胜保突然间冲动无法抑制。大声说道:“实有其事!商城周祖培家的妇女,不分老幼,全被奸淫,无一幸免!”
这句邪恶狠毒到了骨头里的话,把个须发皓然的老相国气得四肢冰冷,手足抽搐,当场半边身子就动不了了。
宝鋆目瞪口呆。
清议大哗,形势急转直下。
恭王闻讯,长叹一声,说道:“胜克斋算是完了,神仙也救他不得!”
两宫太后都气得浑身发抖。她们做为女性,对胜保的这句狂言尤为愤怒。慈禧恨不得马上下旨,将胜保“斩立决”。有人委婉提醒,杀胜保之前,还是要“咨问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