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写的圣旨?关卓凡眼睛一亮:好东西啊!用英文写圣旨,也算是“面向世界”,也算是“走出去”,也算是推动中国融入“全球化”。对于国内的卫道守旧之士,更是顺着毛往洋鬼子那个方向捋,改革派可以认为是“以夷变夏”,保守派可以认为是“以夏变夷”,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再说了,这份东西搞出来,开天辟地头一份,必载诸史册,这个发明权、版权什么的,自然是我关某人创意虽然是杜立德的,可没有人知道呀,嘿嘿。
好处看上去不少,但真把文言文圣旨翻译成英文,做到“信、达、雅”俱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关卓凡原本以为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干这个活计,但真干起来,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数易其稿,愈来愈对自己没信心。可这份东西,一定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万一被后人挑出什么语义文法谬误,俺虽在泉下,也会脸红啊。
咋办呢?
最后,关卓凡找了“顾问委员会”下属“铁路股”的总办张荫恒来一起“参详”。张荫恒出身山东巡抚幕中,古文功力自非关卓凡这个半桶水可比,英文水准亦不在关卓凡之下,“参详”来“参详”去,终于拿出了满意的方案。
找张荫恒真是找对了,除了“拟旨”帮了大忙外,这道圣旨的书写也是由张荫恒来完成的。本来,“诰”、“敕”这一类圣旨的书写,向来是翰林院的庶吉士的工作。可是。这是洋文哎。进士及第们怎么干得来这个活计?而在制作圣旨专用的提花锦缎上,用毛笔写蝌蚪字,关贝勒也没这个本事。
言归正传。
关卓凡宣旨完毕,杜立德再说了一遍“杜立德领旨谢恩”,方才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眉花眼笑地从恭王和关卓凡手中接过了圣旨。
两份圣旨入手,沉甸甸的。极有分量;看上去,更是富丽堂皇,光华耀眼。杜立德是见过世面的人,瞅得出来:即便上面没有一个字,这两件东西也是值大钱的!
这两份圣旨,由上好蚕丝织就的提花绫锦制作,摸上去十分之柔滑细致;两端的轴柄,则用羊脂玉制成。本来,给一品官员的恩诰,轴柄用玉;给二品官员的恩诰。轴柄用黑犀牛角,但由于杜立德赏了头品顶戴。特别加恩,圣旨用一品恩诰,以示荣宠。
杜立德领旨之后,立即借了礼部大堂的偏厅,脱了燕尾服,朝珠袍褂地穿戴起来。
穿戴齐整之后,杜立德重新进入大堂,堂上堂下,再次轰动。
金发碧眼而翎顶辉煌,杜立德不是第一位。前有总税务司赫德,以及轩军华尔以下一班洋裔华籍将领,可成为京城数百官员视线之焦点,高调堂皇如斯的,杜立德却实实在在是第一人。
杜立德身材高大,宽大的补褂穿在身上,颇为合体;加上头戴黑貂暖帽,上面亮红顶子,白玉翎管,双眼花翎,流光溢彩,整个人看上去居然别有一番轩昂。只是袍摆下缘露出了西裤、皮鞋,未免略显“违和”。
杜立德满面笑容,到处抱拳作揖。见到朱凤标、万青藜两位熟人,不叫“朱中堂”、“万部长”了,称朱凤标“霞翁”,称万青藜“文翁”。怪声怪调,听得朱、万二人,都很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哎呦,这个洋鬼子,还晓得这一套!于是满面堆欢,揖让还礼,“恭喜修公!”“修公大喜!”受爵之前,杜立德刚刚请人给自己取了个“字”,叫做“修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