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底,还隐约冒出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历来奸臣篡权,不都是一步一步,剪除皇帝身边的忠臣吗?
更恐怖的念头深埋心底。自己都不敢仔细去想:待皇帝变成孤家寡人的时候。奸臣可就要……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皇帝绕室彷徨,时而咬牙切齿,嘟嘟囔囔,时而握紧拳头,虚挥几下。往他的脸上看:眼睛瞪得大大的,鼻翼时不时抽动一下,脸色忽红忽白。
唉,徐师傅在就好了——现在。自己身边,一个能“与共机密”的人都没有!
那种“孤家寡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愈发觉得,有人是在“一步一步,剪除皇帝身边的忠臣”!
他这个样子,叫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发慌了:万岁爷该不会是……迷障了吧?
但他一声儿不敢出,他晓得的,这个时候打搅小皇帝,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小皇帝自己努力安慰自己:关某人虽然嚣张跋扈,应该尚不至于此吧?不过,如果不及时“敲打”、“裁抑”。有朝一日,难保不会……
自己还没有亲政。“裁抑”什么的是不用想了,那么,只好想法子在“敲打”二字上做文章了。
“敲打,敲打……”
该怎么“敲打”呢?
这时,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在一旁躬身垂首、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的小太监身上。
突然,灵光一闪,小皇帝得了一个主意。
一丝阴冷的笑容,挂上了他的嘴角。
第二天,到永和宫串门的时候,小皇帝对荣安公主说:“我查出来了——把徐师傅跟我说的话透出去的,是哪个王八蛋了!”
荣安公主做贼心虚,脸色马上就变了:“是……是哪个啊?”
“就是我身边的那个小桂子!”
“小……小桂子?这个……不会吧?”
“怎么不会?徐师傅的功课,是他伺候的笔墨,我们君臣说些啥,他都听得见!这个黑良心没卵子的!不晓得受了人家多少好处?居然出卖主子?!真正该死!你瞅着,看我怎么拾掇他!”
次日,荣安公主的贴身侍女翠儿,悄悄地说给她听:皇上身边儿的那个小桂子,死了!
荣安公主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不禁目瞪口呆:“死了?!……怎么回事!”
“在御花园里,淹死的!”
“淹死的?!”
“是!有两种说法——”翠儿压低了声音,“一个说法,是皇上逼着小桂子跳湖玩儿,说湖水不深,淹不死人,dǐng多喝两口水,就叫人捞他起来。”
顿了一顿,声音压得更低了:“还有一种说法,是……小桂子落水,其实就是皇上趁他不备,推他下去的!”
荣安公主的脸色,已白得没有一丝儿血色了。
“反正,小桂子掉到湖里边儿后,挣扎呼救,有几个太监赶了过来,皇上却不让救,说小桂子会水,这是在闹着玩儿呢!”
顿了一顿,轻声说道:“可是,小桂子是保定人,打小净身进宫,哪里会什么水?”
荣安公主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等到人再也不冒头了,皇上才一顿足,说什么:‘我不管了!反正是他自个儿滑了一跤,跌进湖里边儿的——你们都看见了?!’”
“太监们……怎么说?”
“自然是全都‘看见了’!”翠儿低低冷笑一声,“哪个敢说‘没看见’?”
说到这儿,翠儿停了下来,屋子里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后……来呢?”
荣安公主打破了沉默,声音在不可自控地发抖。
“皇上走了之后,才把人捞上来。听说——小桂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大伙儿都说,他是……死不瞑目!”
荣安公主浑身一震,呆了一呆,问道:“这个事儿,两宫皇太后……晓得吗?”
“这种事儿,谁敢到皇太后那儿嚼舌头?全家子性命都不要了?不过给皇上新添个伺候的小太监罢了——两宫皇太后问起由头,不过闲闲回禀一句:原先那个小桂子,没福分,失足落水,没救过来。”
无可抑制,荣安公主的泪水,滑下了白嫩光洁的面庞。
翠儿慌了:“公主,公主,你…怎么啦?”
“我……”
荣安公主哽咽半响,到底找不出一句可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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