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立不立女帝的时候,地方督抚,确实没人“多嘴多舌”,然而,轩亲王一说要“自请退归藩邸”,地方督抚们就按捺不住了,这——
“王大臣会议,”文祥沉吟说道,“是前天上午的事儿,李少荃的折子,既然是半夜到的,必然就是昨天晚上拜发的,算一算,不过就过了一天多diǎn儿的辰光——李少荃的动作,可是够快的!”
“武汉和京城虽然通了电报,”曹毓瑛说道,“各省在京里也都有自己的提塘官,可是,第一,将整个局面弄清楚,单靠提塘官是不够的,李少荃必然还要多找几个相熟的京官‘摸底’;第二,电报固然瞬息即达,但函电交驰,反复往来,也是要花费许多时间的。所以,李少荃真正弄清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必定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的事儿了——是上午、中午还是下午,且不好说呢。”
许庚身diǎn了diǎn头,“嗯,琢如你的意思是——算下来,李少荃真正拿来召集幕僚、商议应对、拟定奏折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天——这个动作,嘿嘿,确实是够快的!”
“是!”曹毓瑛说道,“还有,如博公所言,李少荃必定是在晚上拜折的——在这个diǎn儿上拜折——有意思!”
“嗯,确实有意思,”郭嵩焘说道,“一般说来,只有吃了大败仗,军情十万火急,才会赶着深夜拜折。”
郭嵩焘的说法,文、曹、许三人,一致认可,既如此,问题来了:并非打了什么大败仗,李鸿章何以深夜拜折?
“或许,”曹毓瑛说道,“李少荃认为,此事急如星火,半天也拖延不得;或许,他根本就是刻意选在这个diǎn儿来拜折的——”
曹毓瑛的话,说一半,留一半,但是,文、许、郭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李鸿章是以此为手段,向朝廷表示所奏之事的严重性,向朝廷施加有形、无形的压力。
事实上,这种压力,四位大军机,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想来,母后皇太后收到折子后,亦有如是之感受。
军机处内,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曹毓瑛打破了沉默,微微的笑了一笑,说道:“说实话,轩邸的事情,地方督抚中,第一个上折子的,是李少荃,这个,我是颇有些意外的。”
许庚身桴鼓相应:“琢如这句话,于我心有戚戚焉——我本也以为,轩邸的事情,地方督抚,如果发声,排在前头的,不应该是……轩军一系吗?”
“轩军一系”的地方督抚,指的是两江的赵景贤、浙江的刘郇膏、广东的丁世杰。
文祥叹了口气,说道:“轩邸不肯以私废公——地方督抚,如果第一个出来说话的,是赵竹生、刘松岩、丁寄秋几位,则无私亦有私了。”
文祥的这个说法,其余三位大军机,都diǎn头表示赞同。
郭嵩焘说道:“私下底,颇有人指李少荃是‘功名底子’,这一回,他倒是第一个站了出来,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
有人心想:正因为李鸿章是“功名底子”,他才会第一个站出来呢。
不过,这个话,不大厚道,这种场合,自然不便出口。
“仔细想想,”文祥说道,“李少荃和轩邸,其实……渊源深厚,有此举,其实,亦在情理之中。”
“博公此说,”曹毓瑛一笑,“我要附议!轩邸固然是因辛酉政变的旋转乾坤之功而见知于两宫皇太后,但他的彪炳勋业,真正的底子,却是在其后经略东南之时打下来的。保上海、平江苏,和轩邸并肩作战的,是哪个?正是李少荃!事实上,李少荃的事业,也正正成于经略东南——保上海、平江苏!”
“嗯,”文祥diǎn了diǎn头,“还有剿捻,虽然轩军是主力,但淮军的下手,打得也相当不错。战后,论功行赏,颇有人对李少荃的入阁不以为然,以为淮军不是主力,不值得酬之以一个‘协办’。”
顿了顿,“可是,轩邸一力主张,没有淮军的配合,难保没有逸出之贼,留下后患,捻匪敉平,李少荃功不可没,值得一个协办大学士!这样一来,反对的人,才没有话讲。”
“是,”曹毓瑛说道,“这么说来,轩邸于李少荃,既有同袍之义,也有知遇之恩,所以——”
所以,就要为“袍泽”和“恩主”,做不平之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