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牌子”的程序也免了。
“呃,是,臣等谨遵慈谕!”
不入军机直庐,先入军机章京直庐,将最里头一间供军机章京歇息的屋子腾了出来,屋里、屋外,都放了伯王府的护卫,伯王严令:除了几位大军机和他本人,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间屋子;不经军机大臣同意,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得问讯、提审犯人。
一切安置好了,许庚身留军机处“坐镇”,文祥、曹毓瑛和伯王,匆匆赶往养心殿。
一进东暖阁,正在宝座前来回徘徊的慈安,倏然转过身来,一叠声的问道:“他真的不要紧吗?他真的不要紧吗?”
母后皇太后脸上,泪痕宛然,声音中隐约带着哭腔。
伯、文、曹三人,立即跪了下来。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说道,“轩亲王只是左臂受了刀伤,且行动自如,必是只伤及皮肉,未及筋骨,绝无大碍,请母后皇太后且抒厪虑!”
说这个话的时候,文祥的底气其实并不是很足,侍卫值宿处前,关卓凡受的伤,看得清楚,应该确实只是左臂的皮肉伤,可是,后来在协和门“礓蹉”慢道之下,和刺客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另受什么伤,不能百分百确定,可是,现在为安母后皇太后之心,也只好暂且这么说了。
“他,他走去了哪里?”慈安顿足说道,“唉,也不晓得,到底……怎么样啊?”
“郭嵩焘已经追了去了,”文祥说道,“很快就会回报,请母后皇太后……”
“你别再说什么‘且抒厪虑’了!”慈安打断了文祥的话,“我‘抒’得了嘛!”
文祥的上身,往下伏了一伏,低低的应了声“是”。
这时,曹毓瑛说道:“请母后皇太后升座,臣等……”
“唉!升什么座?”慈安又打断了曹毓瑛的话,“我眼下……坐的住吗?”
两个军机大臣,先后碰了钉子,一时之间,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听说刺客——”慈安说道,“是个侍卫?”
文祥说道:“是,他叫许保田,是个汉侍卫。”
慈安并没有意识到“汉侍卫”意味着什么,继续问道:“审过了没有?哪个指使他干的这件混账事儿?”
母后皇太后从不对人口出恶言,当年肃顺欺君藐上,逼迫孤儿寡母,恶行恶状,罪在不赦,她也只是说“太不像话了”,从来没有说过“混账”一类的字眼儿。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说道,“臣等公议,该犯应该交由轩亲王亲审,旁人不宜过问。”
慈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啊,你们说的是……”
顿了顿,“那,可得看好了!”
“是!”文祥说道,“凶犯现关押在军机章京直庐,由伯王府的护卫严加看管。”
“军机章京直庐”、“伯王府的护卫”,叫慈安很是愣了一愣,她看了看伯王,又看了看文、曹两位大军机,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文、曹、伯三人,原先以为母后皇太后能够“意会”,但既然太后如此发问,就只好直说了。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说道,“刺客是大内侍卫,这个……”
慈安反应过来了,猛的一震,颤声说道:“你是说,宫里边儿……侍卫里边儿,可能……还有他的同伙?”
“这……”
文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母后皇太后明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宫禁至重,须做万全之备。”
慈安浑身上下的寒栗都起来了!
突然之间,觉得偌大一个紫禁城,没有一处真正安全的地方了!包括这个养心殿——养心殿外,也有值守的侍卫!
文、曹、伯,都看出母后皇太后被吓到了,伯王磕了一个头,闷声说道:“臣忝掌宫禁,下边儿却出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上烦厪虑,困扰宸衷,实在是该死!请母后皇太后重重责罚!”
“臣罪当诛”的态度是必要的,可此时此刻,说这个话,全然不着斤两——第一,母后皇太后此时所关注的,根本不是追究宫禁疏漏的责任;第二,伯王这么说,只能显得情形确实严重,愈发叫她惊慌失措。
文祥温言说道:“启禀母后皇太后,如许某这等丧心病狂者,天底下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臣等如此安排,所虑者,只是有人可能对许某不利,以消灭口实,叫朝廷找不出幕后的主使罢了,太后无需……过虑。”
文祥的意思是,就算侍卫之中,有刺客的同伙,就算这个同伙,有什么异动,最多也只是“消灭口实”,并不会再行什么谋刺之事。
他晓得母后皇太后的担忧:贼人谋刺的对象,会不会不止于轩亲王,会不会有……谋弑的大逆之举?
文祥尽力安慰,可是,母后皇太后的想法,和他并不完全一样。
“这个幕后主使,”慈安的声音打着抖,“到底是谁?”
顿了一顿,终于问了出来:“会不会是……醇郡王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