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话”二字,恭王加重了语气。
这就有点儿为难醇王福晋了,她吃力的回想着,“呃,他好像是这么说的,‘奕譞矫诏做乱……’呃,不对,是‘朴庵矫诏作乱’……”
顿了顿,“他说,呃,‘铁证如山,本该先革去爵衔,再行……勘问’,可是,可是,呃,‘直到目下,奕譞’——呃,‘朴庵’,是‘朴庵’——‘朴庵的亲王衔郡王,还是没有革掉……不然的话’……”
说到这儿,又颦眉细想了片刻,“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就这么多了。”
“嗯……后来呢?”
“后来?”醇王福晋秀眉紧蹙,“他突然就发了火儿,站起身,甩脸子出去了……”
啊?
恭王愕然,这不像是关卓凡的做派呀?
“你什么都没有说……他就摔手而去了?”
醇王福晋的脸,突然红了,“也不是什么都没说……”
恭王没说话,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醇王福晋,等着她的下文。
醇王福晋的脸更红了,微微的张了张嘴,“我,我……”
“我”了几声,下面的话,到底说不出来。
他和圣母皇太后的事儿,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嘛!
没奈何,又把头低了下去。
恭王看得出来,醇王福晋有难言之隐,可是——
当时,这个糊涂弟妹,到底说了什么,以致关卓凡暴怒失态,掉头而去?她不但是老七的福晋,还是“西边儿”的嫡亲妹妹,还有,她和关卓凡的那个义嫂,是结义的姊妹,照常理,彼此关联如此紧密,就算言语失当,也不至于……
他必须把这个事儿弄明白,不然,就无法对症下药,甚至,连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都搞不清楚!
正在斟酌,醇王福晋终于开口了:“逸轩这个样子,我是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了!现在,六爷,只有你,才能够救奕譞一命!六爷,我求求你,看在同胞兄弟的份儿上,不能够见死不救……”
醇王福晋的话,非常之不得体,恭王皱了皱眉,冷冷的说道:“这个不必你说——他是你的丈夫,却是我的弟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亲生兄弟,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醇王福晋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脸涨的通红,站起身来,福了一福,低声说道:“六哥,是我说错话了,你别见怪——我嘴笨,他的事儿一出来,我就乱了方寸,说话就……更加欠考虑了,你千万包涵着点儿……”
醇王福晋的称呼,由“六爷”变成了“六哥”,恭王心中一软,说道:“你坐吧——也不怪你,你心里边儿着急,我是晓得的!不过,愈是着急,愈不能乱了方寸,不然,事情只会愈办越糟!”
“是,是!”醇王福晋赔笑说道,“六哥说的对……”
恭王以为,醇王福晋的“六哥说的对”,是指“愈是着急,愈不能乱”,其实呢——
“‘打断骨头连着筋’——真是这么回事儿!明氏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恭王心中一动,“明氏?哪个明氏?”
“就是逸轩的义嫂啊!”
恭王心头一跳。
“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个话?”
“她说,‘眼下能救七爷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六爷’,叫我过来找你……”
恭王心中,大大一跳。
“我说,这个事儿……”醇王福晋偷偷觑了恭王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挺叫六爷为难的,她说,六爷和七爷,是……呃,这个,同胞兄弟……呃,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七爷的事儿,六爷断不会不理的……”
这些话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醇王福晋此行,是明氏的指使!
“逸轩甩手离去,明氏劝你过来找我——这两件儿,孰前孰后?”
醇王福晋愣了一愣,说道:“原本是明氏陪着我的,逸轩来了,明氏就出去了,逸轩走了,明氏又进来了——就是这个时候,她劝我来找六哥你。”
恭王心头,豁然开朗,有谱儿了!
既如此,连之前关卓凡何以失态离去,都可以不必深究了!
“你听我说,”恭王缓缓说道,“她说的不错——老七的事儿,我这个做哥哥的,断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呢,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东奔西走了,有些事情,你不大明白来龙去脉,讲多错多,反而……耽误事儿,你明白吗?”
醇王福晋的脸上,倏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其实,她并不是很明白,不过,“老七的事儿,我这个做哥哥的,断不会坐视不理”,却是听明白了的!
“那,”醇王福晋眼中充满了希冀,“奕譞的事儿,我可就……都拜托给六哥了。”
恭王笑了一笑,“‘拜托’两个字,用得不对——不过,算了,不和你纠葛这些字眼儿了!”
醇王福晋也不晓得,哪里不对?不过心中感激,站起身来,盈盈的蹲了一福:“我先替奕譞,谢过六哥了。”
恭王坦然受礼,待醇王福晋起来后,说道:“好了,你这就回去罢!有消息了,我会叫人给你送信儿的!”
醇王福晋,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说道:“是,多谢六哥——哦,对了,逸轩还说过,奕譞的事儿,新君登基之前,要办出个起落来,不然,呃,‘大伙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别的正经事情,就办不好了’,所以,嗯,要请六哥——”
下面儿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但这个“意思”,恭王自然是明白的:奕譞的事儿,请六哥抓紧点儿,不然,等人家已经“办出个起落来”了,你再去说请,恐怕就赶不及了!
恭王心中又是一动——不是因为醇王福晋不甚得体的“意思”,而是她转述关卓凡话中的四个字——“新君登基”。
他平静的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