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老太太,指的是慈禧的母亲;慈禧进位太后,后父照例封“承恩公”,慈禧的父亲惠征早已亡故,爵位便归长子照祥承袭,因此李莲英称他“照公爷”。
照祥、桂祥的德性,慈禧是了解的,这两个兄弟的嘴,确实是保不住什么秘密的。
慈禧正在沉吟,玉儿说道:“照公爷、桂二爷不必说了,他们两位,什么脾性,知弟莫若姊,主子您是一清二楚的,就是七福晋——以奴婢的小见识,也不见得真能保得住密!”
慈禧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玉儿从从容容的说道:“奴婢可不敢说七福晋‘不知轻重’!关键是……旁边儿还有一位七王爷呢!”
顿了一顿,“主子给七福晋去信,七福晋给主子回信,一不小心,就叫七王爷看在眼里了,那可怎么处?”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慈禧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罢了。”
慈禧虽然不再坚持和家人通信,但是,对关卓凡的怀疑,却进一步的加深了。
近身的几个人,李莲英、玉儿、胡氏和楠本稻,都发现圣母皇太后的情绪,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慈禧变得焦躁、易怒,对李莲英和玉儿发脾气的时候,愈来愈多;对胡氏,笑容愈来愈少,冷脸愈来愈多;只有对着楠本稻,才勉强保持着常态。
李莲英和玉儿,并不介意慈禧对自己发火,但对圣母皇太后的身子骨儿,却都十分担心。
类似的情形,以前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如果在宫里,慈禧的发泄之道,就是拿底下人来出气,随便寻个把柄,抓过个小太监或小宫女,赏一顿板子,心情就会舒畅不少。可是,这儿虽然也是“宫里”,却不是紫禁城,胡氏以下的“底下人”,都不是自己的人,不可以说打就打。
李莲英和玉儿都晓得,慈禧的肝气大,如果一直这么憋着,就是没有怀孕,都有可能憋出病来,何况现在身怀六甲?
圣母皇太后为什么“厪虑不安”,李莲英和玉儿,心里明镜儿似的,然而,无可宽慰!
为轩王爷缓颊,他们能够想的到的、说的出口的理由,都说了,再啰嗦,在圣母皇太后那里,非但起不到正面的作用,反而会引起反感和厌恶,甚至叫圣母皇太后怀疑,你们两个人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一边儿的?
事实上,李莲英和玉儿自己也想不大通:一切政务,都不通报圣母皇太后,确实有这个必要吗?还有,轩王爷是不是真的忙到了这个份儿上,连来天津“查看军务”的时间都没有了?
慈禧的饮食,开始不规律了,有时候吃的很多,有时候毫无胃口。
整个人懒洋洋的,日常活动,宫内、宫外,都开始减少了。
膳后“遛弯儿”,从原先的大半个时辰,减少到小半个时辰;至于“出宫逛逛”,从兴致盎然,变成了“懒得动”,或者,“没意思”。
行宫后面码头的小火轮,已经许久没有生过火了。
李莲英、玉儿两个,愈来愈是担心,可是,相对嗟呀,束手无策。他们俩暗自叹息:只要北京的那个人,过来一趟天津,圣母皇太后种种烦忧,必一扫而空;可是,北京的那个人,就是不肯过来,如之奈何?
这时,楠本稻婉转进言:圣母皇太后这个情形,如果再不善自珍摄,就有可能发展成“产前忧郁症”了。
这个词儿,叫慈禧很是愣了一愣:产前……忧郁症?那是什么啊?
楠本稻说,女子怀孕,身体发生剧变,进而引起性情变化,极易生疑、生怒——尤其是对……呃,孩子他爹。若对其人有所求而不得餍足,便会凭空放大自己的不满和怀疑,寻愁觅恨,情不可抑,最终伤及自身,祸及胎儿。
喜怒不定、饮食无度、疲惫乏力,都是“产前忧郁症”的征兆,如果还有心慌沮丧、萎靡落寞,乃至生趣索然,那就更加要警惕了!
慈禧略一细想,不由吓一大跳:“喜怒不定、饮食无度、疲惫乏力”——自己竟是一样不缺;“心慌沮丧、萎靡落寞”,也是有的,虽然还没有发展到“生趣索然”,可是——
哎哟,我的个天爷哎!
慈禧的冷汗都出来了!
她虽然对“孩子他爹”不满,但是,圣母皇太后绝不是一个肯自我作践的人——不论为了什么事儿,也不论为了什么人。当她发现,这种不满可能、甚或经已危及自身的时候,不由就悚然而惊了!
慈禧问楠本稻:这个“产前忧郁症”,应如何疗治?要服什么药吗?如是,对胎儿,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楠本稻说:此乃心病,无关药石,太后只消做到以下三diǎn,臣妾即可保圣躬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