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有接宝燏的话头,“你别再一口一个‘老文他们说’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清了没有?——叫你以后别再跟文锡、琦佑他们混在一起了!”
顿了顿,“我跟你实说了吧,这个——”
比了个“三”的手势,“对内务府,早就看不顺眼了!这以后,‘上头’捏拿内务府,只会更紧,不会更松!——还不定怎么搓扁揉圆呢!你总跟内务府的人混在一起,一不小心,连你一块儿捏扁了!”
宝燏一怔,“有这么严重吗……”
“我不是吓唬你!”宝鋆正色说道,“你是跌过大筋斗的人,再跌一跤,爬不爬的起来,可就难说了!以前,上上下下,都还看我的面子,现在,我可是不比从前了!你再出了事儿,我可未必保得住你!”
顿了顿,冷冷的一笑,“到时候,别说保你了,就是我自个儿,说不定都是……泥菩萨过江呢!”
宝燏的脸,像死了老子娘一般的难看。
“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宝鋆说道,“你可别当成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者说了,你以为你真能从文锡、琦佑那拨人手里,落下什么正经的好处?就算有什么好处,到了你这儿,也是残羹剩饭了!”
“就算是残羹剩饭,”宝燏冷笑着说道,“也得吃啊,我——”
“得!”宝鋆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又来!你的那套嗑,我耳朵里已经听出茧子来了!”
“不说行吗?”宝燏说道,“你弟妹、侄子、侄女儿,一家子好几张嘴,都得吃饭啊!”
“好啦,好啦!”
宝鋆厌烦的摆了摆手,“你等一等!”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个铁皮大保险柜前,背对着宝燏,“喀喇”、“喀喇”的拨弄了一阵子,打开了保险柜。
关上保险柜,回过身来,宝燏的目光,落在老哥的手上——一张银票。
“喏!”
宝鋆将银票递了过来。
宝燏接过,眼风一扫,心中怦的一跳:二千两!
他在老哥这儿“打秋风”,每一次,不过几十两、百来两,最多的一次是二百两,再没有更多了的。今儿是怎么回事儿?——二千两?老哥不会是拿错了吧?
宝燏赶紧将银票拢入袖中,脸上的阴云,一扫而散:“多谢大哥!”
微微一顿,笑嘻嘻的,“还有大嫂!”
宝鋆哭笑不得,“扯你大嫂干什么?”
顿了一顿,“这二千两银子,算是我替自个儿买一个耳根清净,也替你买一个平安——你明白吗?”
哟,没给错,就是二千两!
宝燏低下了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满脸堆笑,“我明白,我明白!——我不跟内务府那班人混就是了!”
“嗯,还不算太笨!”
宝鋆点了点头,用警告的语气说道,“还有——你可别一出门,转头就把这笔钱给花了!你自己也说了,家里还有好几张嘴呢!”
“不会,不会!”宝燏说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是那种顾头不顾腚的人吗?”
“你不是?——你不是就没有人是了!”
宝燏颇为尴尬,笑了笑,“那是以前!以后……嘿嘿!”
顿了顿,“再者说了,这种时候,就是我想乱花钱,也没有地方花不是?”
“什么意思?”
“现在不是‘国丧’吗?”
“国丧”期间,八音遏密——禁止一切公共娱乐活动,尤其是金石丝竹。
戏院、书场、妓窦、赌场、烟馆,统统歇业;天桥打把势、说相声,也在禁止之列;酒楼的生意,亦大受影响,有的东主,为免白费灯油火蜡,索性上了门板,替自己和伙计们放假了。
因此,宝燏说,“这种时候,就是我想乱花钱,也没有地方花”。
“也罢了,”宝鋆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宝燏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兴奋的说道,“大哥,‘四徽班’现在都闲着,咱们叫张‘条子’,好不好?”
宝鋆大皱眉头,“好嘛,方才说,‘别一出门,转头就把钱给花了’,现在,竟是头还没有转过去,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不是我叫——是你叫。”
宝鋆狠狠的瞪了宝燏一眼,“愈发说出好听的来了!你方才也说了,现在是‘国丧’!我是什么人?国家大臣!这种时候,能做这种事情?”
“嗐,大哥,你听我说,这么做,不违规,不犯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