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之好学,是殆无异议的。
去年天津之行之前,李莲英向关卓凡汇报的慈禧的“好学”,甚至叫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一个极具天分的女人,像海绵般从“亲如姊妹”的楠本稻那里吸收着“洋学问”,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知识之外,还学会了不少英语和德语……哎呀,失控了,失控了!
我送您到天津,可不是请您“留学”来着!
慈禧的“求学”进程,被关卓凡的天津之行打断了,不然的话,他很难判断,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女人的眼界,会开阔到一个什么地步?到时候,自己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形象,在她面前,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伟光正、高大全?
别的不说,德语靠,老子也是不懂的啊!
不过,慈禧的“好学”,似乎从来跟诗词曲赋不沾边儿,这个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她的身上,从来没有显露出任何“女文青”的迹象。
圣母皇太后念诗?哈,好违和啊!
“伤春悲秋,”关卓凡脑子里转着念头,脸上带着微笑着,“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顿了顿,“不过,圣母皇太后念诗?嗯,倒是有趣她念的是哪首诗呀?”
“奴婢是什么也不懂的,”玉儿想了一想,说道,“嗯,似乎是什么……望极春愁,暗暗生天际什么的……”
这应该是词,不是诗,不过,不必历史、政治,关卓凡在诗词上的功夫,实在马马虎虎他的“出口成章”,都是事先做足了准备功夫的,譬如,和郭嵩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句“人生都是可怜虫,苦把蹉跎笑乃公”,叫郭筠仙惊喜不置郭想,这不过是自己的游戏之作,关贝子如何晓得的?
如果事先没有打小抄,就像目下的这句“望极春愁,暗暗生天际”,出自何处,关亲王就不晓得了。
“暗哪个暗?暗中之暗?黯然之黯?”
“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
“哦,”关卓凡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还念了什么吗?”
“嗯……还有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关卓凡心中一动,这一句,可就熟悉的很了!
不过,熟归熟,却犹如出入小区大门,和门口的保安,彼此看得脸儿熟了,却依旧不晓得,您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关卓凡是既不晓得,这著名的两句,是诗?还是词?更不晓得,出自何处?作者谁何?
不由暗骂,早知如此,老子穿越之前,就找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什么的来临急抱一抱佛脚了!
“还念了什么吗?”
“似乎还有些……”玉儿歉然说道,“不过,奴婢记住的,也就这几句了。”
玉儿不过识得几个字,并没有正经读过书,诗词这样东西,不比别样,没有正经读过书的,不知其所以然,记心再好,也是记不住的。
“已经很不容易了,”关卓凡温言说道,“难为你了。”
奇怪了,慈禧怎么会突然对诗词感起兴趣来呢?是她自己找书来看?还是,如去年的楠本稻一般,另有“师承”?
玉儿好像晓得他在想什么,四周瞄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这些诗,似乎是……敦柔公主入觐的时候,念给主子听的,主子就记住了。”
哦……
这么解释,就比较合理了。
嘿,这娘儿俩……
这时,两个人到了景和门前,守门的轩军近卫团卫兵,向关卓凡敬礼,关卓凡举手回礼,暂时停止了交谈。
出景和门,入东一长街。
“哦,还有,”玉儿说道,“我瞅着,两位皇太后的意思,似乎是想早一些搬进颐和园里去。”
关卓凡微微一怔。
原定的计划,是开春之后,再请两宫皇太后移跸颐和园的,目下,虽然说早就过了立春,但尚未至惊蛰,只好说是有了一、两分“春意”,距离他和皇帝说的“春光满园”,且早着呢。
“早一些?”关卓凡问道,“早到什么时候呢?”
“现在就搬进去,”玉儿说道,“也是可以的。”
“现在?”关卓凡有些诧异了,“这是圣母皇太后一个人的意思,还是”
现在的天儿,还是挺冷的呀。
“母后皇太后也是这个意思,”玉儿说道,“倒不像是主子……撺掇她的。”
颐和园水面开阔,万寿山植被葱郁,不论冬天还是夏天,气温都比紫禁城要低上几度,因此,适合避暑,不宜过冬,这个情形,早就跟慈安、慈禧说过不止一次了,现在还没到百花吐艳的时节,昆明湖的水,也不晓得,有没有全部解冻?这个时候的颐和园,春寒料峭,两宫皇太后想提前搬了进去,所为何来?
“她们二位,”关卓凡问道,“有说过为什么想现在就移跸颐和园吗?”
“这倒没有没在我们下头的人面前说过。”
“嗯……”
关卓凡低下头,沉吟着。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钟粹宫已经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