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本,九州,萨摩藩,鹿儿岛。
“总监大人,客人已经到了。”
大久保利通从满桌子的文件、图纸中抬起头来,“哪里的客人?”
侍从瞪着眼睛,“法国客人呀!长崎来的呀!”
“嗯……你去请西乡大人过来!”
侍从答应了,转过身,正要出去,大久保利通喊了声,“等等!”
顿了顿,“还有——给我打一盘水来!”
很快,水打来了。
大久保利通左右看了看,狭窄的房间内,实在没有可以放水盆的地方,于是,喝一声,“端稳了!”
弯腰低头,“哗啦”、“哗啦”的洗了两把脸,又掬起一小捧水,小心翼翼的抹到头发上,向后拢了几拢。
“喂,你有镜子没有?”
侍从表示不满,“我又不是娘儿们,哪儿来的镜子?——还有,大人,你把水弄到我身上了!”
大久保利通“哼”了一声,伸过手,捞起侍从的羽织,就往自己的脸和头上擦。
“哎,大人,你太过分了……”
“好啦好啦,别这么小气,改天我带你下馆子——现在,给我滚出去吧!”
侍从嘟嘟囔囔的端着水盆出去了,一出门,险些和外头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小家伙,走路小心着点儿!我的制服,可是刚刚浆洗过的!”
西乡从道进来了,一身笔挺的西式海军制服,神气活现。
“还是西乡君精神啊!”大久保利通叹了口气,“步兵的制服,软塌塌的,比不了海军啊!”
“你又不穿制服,”西乡从道说道,“软也好,硬也好,关你什么事儿?”
顿了顿,略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过,看起来,大久保君也是挺精神的——怎么?你抹了头油吗?”
大久保利通“哈哈”一笑,“见咱们的法国朋友,不能不精神一点儿!——嗯,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不必到处找镜子了!”
虽然只顶了一个“步兵总监”的头衔,不过,实际上,大久保利通全面担当藩政,乃萨摩藩第一重臣,其人、其事,本书已经多有言及,不再赘述。
倒是西乡从道,略略啰嗦两句。此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五、六岁,但步兵总监大人慧眼识珠,一力荐拔,一、两年之内,火箭般蹿升,目下的职位,是“海军兴隆用挂”,主掌萨摩藩的舰队,大久保利通倚为左右手。
这个西乡从道,有一个很著名的哥哥——关卓凡当年在长崎杀掉的西乡隆盛。
来到会客厅,一个身材高大、褐发褐睛的洋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颔首,“大久保先生、西乡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日本话说的非常标准。
大久保利通微微躬身,西乡从道则举手齐额,敬了一个军礼。
“很高兴再次相会,”大久保利通说道,“皮埃尔领事。”
皮埃尔,法国驻日公使馆驻长崎领事。
此人的出身,仿佛中国驻日公使徐四霖,早年都是专做日本贸易的商人,因此说的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商而优则仕,出任专门和日本打交道的外交官,也算人地两宜。
宾主相让落座。
“都是老朋友,”皮埃尔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
微微一顿,“法兰西帝国已经正式对中国宣战了!”
大久保利通和西乡从道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二字。
大久保转回头,对着皮埃尔,点了点头。
“两位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皮埃尔说道,“看来,是已经得到了消息了——萨摩藩的情报工作,做的还是很到位的嘛。”
“这不算什么,”大久保利通微微一笑,“长崎是早就通了电报的;距离鹿儿岛嘛,也,没有多远。”
“很好,”皮埃尔说道,“既如此,对敝国以及敝人的诚意,两位应该不会再有所疑虑了吧!”
“我们对皮埃尔先生一向敬重,”大久保利通含笑说道,“对贵国和先生本人的诚意——嘿嘿,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啊!”
“既如此——”皮埃尔目光炯炯,“对敝人之前的提议,目下,两位又是怎么一个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