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紫云环顾室内,墙徒四壁,到处破破烂烂,连窗户纸上,都有几个破洞。
“咱们家,”他轻轻叹一口气,“苦了一百几十年了!你这么想,一点儿都不奇怪!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微微一顿,“我说的不对——咱们家,本来就是‘王侯’!现在,只不过是将被人拿走的东西再拿回来,一点儿也不过分!”
说到这儿,透一口气,“再者说了,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大贝勒的子孙!大贝勒又是什么人?那是太祖爷爷圣心默定的太子!要不是小人进谗,大贝勒含冤而死,太和殿上的那张金銮宝座,不就是咱——”
打住。
桂俊略略平复的心,跳的更快了!
筱紫云说的大贝勒,指的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苏努是褚英长子杜度之孙,因此,筱紫云说,“咱们是大贝勒的子孙”。
褚英自幼跟随父亲出生入死,功劳是极大的,也一度被努尔哈赤默定为事实上的储君,并执掌国政,可是,他性情暴烈狭隘,同努尔哈赤手下的“开国五大臣”——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安费扬古、扈尔汉,以及他自己的兄弟们,关系都非常恶劣,终为努尔哈赤所不喜。
褚英意不自得,焚表告天自诉,为人告发,获“咀呪”之罪,努尔哈赤下令圈禁之;两年之后,以褚英不思悔改,下令将其处死。
这就是筱紫云的“小人进谗”、“含冤而死”云云了。
“当然,”筱紫云缓缓说道,“我不是说咱们会‘觊觎大宝’什么的——两百多年过去了,这早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咱们呢,也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
顿一顿,“我只是说,黄带子、贝子什么的,是咱们应当、应分的!没什么真的、假的,也没什么敢想、不敢想的——只要大事底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桂俊的眼睛,灼灼的放光,终于,他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问道,“艾翁……晓得你的真实身份吗?”
筱紫云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说——还不到时候。”
顿了顿,“我怕……一摆出真实的身份,彼此的地位、距离就变了,反倒不能像现在这般……推心置腹了。”
“这……倒也是。”
筱紫云抬起头来,脸上是怅悯的神情,“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跟艾翁说我的真实的身份。”
“啊?”桂俊愕然,“那……”
“你的身份,”筱紫云说道,“艾翁是晓得的,祖宗的爵位,自然归你来承继——我,没有什么的。”
“这不行!”桂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是长子……”
“我是戏子,”筱紫云温和的打断了弟弟的话,“是‘相公’,若真戴上一顶红宝石的‘大帽子’,还不晓得,世人会怎么看呢!”
公爵以上的顶戴,为红宝石。
桂俊激动起来,“哥!……”
桂俊是几乎从不喊筱紫云“哥”的,这一声“哥”,听的筱紫云心中大慰,眼眶不由就湿润了,他伸出手去,在桂俊手上轻轻一按,然后缩了回来。
“我为艾翁引为知己——士为知己者死!”筱紫云说道,“帮着艾翁底定大事,同时替祖宗洗刷冤屈——能够办成这两件事情,这一辈子,就足足够够的了!夫复何求?我就是立时死了,亦无悔无憾了!”
“不!哥,你得好好儿的活着!咱们都得好好儿的活着!”
筱紫云一笑,“那是!”
顿一顿,“你放心!咱们哥儿俩,都不是怕死的人,不过,这个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奇怪——你愈不怕死,愈没那么容易死!”
“是!”
“好了,”筱紫云说道,“咱们来商量商量,这个教案,到底该怎么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