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米亚战争,卡洛波特要求海军抵近、下锚、排成一线进行炮击,确实荒唐;目下,陆军部又要求海军将主力都放在欧洲,以备不时之需,也确实难免私心自用之嫌。”
萨冈看了孤拔一眼,“格格”一笑,“艾雷,我说的‘以陆领海’,何止此二端?”
“呃……请将军指教。”
“一六九零年,”萨冈说道,“法国海军主力舰达到一百二十艘,远超彼时的英国和荷兰;而且,在舰体设计、火力、航速等诸多领域,均执彼时欧洲之牛耳——”
顿一顿,“今天呢?”
“这……”
怎么一下子跳到十七世纪去了?
“就在同年,”萨冈说道,“法国海军在比奇角海战中大胜英、荷联合舰队——法军俘获、击沉、烧毁了十七艘敌舰,自己呢,毫发无伤!连一条小艇也没有损失!”
说着,萨冈已是两眼放光,“法国海军同时击败了两支曾经控制大洋的伟大海军,同时击败了两个最强大的海上霸主!比奇角大捷是法国海军取得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胜利!是整个法国海军史上最光辉的时刻!”
“比奇角大捷之后,欧洲的制海权,完全落入法兰西之手,英吉利海峡对法兰西洞开了!英国上下一片惊慌,只可惜,彼时,咱们并没有做好入侵英国的准备,叫英国逃过了一大劫,不然的话——唉!”
比奇角大捷的史实,孤拔同萨冈一样熟稔,不过,司令阁下拿这个说事儿,想说明什么呢?
“荷兰不去说他了,”萨冈继续说道,“单说英国——若今日法、英海军再次交锋,艾雷,你说,结果将会何如?”
孤拔心头微微一震,隐约明白萨冈要说什么了。
他默然片刻,叹口气,摇摇头。
“比奇角大捷是法国海军的巅峰之作,”萨冈说道,“艾雷,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法国海军何以能够攀上世界之巅,其后,又何以逐渐走低,终于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这……”
原因太多了,你要我说那一个呢?
萨冈自问自答,“法国海军之所以能够攀上世界之巅,端赖路易十四国王陛下之雄才大略!还有,他的财政大臣兼海军大臣柯尔培尔之远见卓识!他们君臣相得,持续投入大量资源,终于打造出了一支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即便英、荷拢在一起,亦要相形见绌!”
“可是,过了没多久,法国海军的路子,就开始走偏了!”
“投入愈来愈少;目光也在海、陆之间,逡巡不定,不晓得,该以海为主,还是该亦陆为主?”
“某种意义,也不怪当政者为难,法国是一个典型的……嗯,‘陆海复合型国家’,数百年来,陆、海两个战略方向,一直互相牵制,没法子像英国那样,专注于向海外发展;而最终确定以获得欧陆控制权为最优先战略目标,嗯,也是可以理解的——”
“陆海复合型国家”的说法,孤拔还是第一次听说;而萨冈的陆、海之辨,亦是闻所未闻,寥寥几句话,便令孤拔有振聋发聩之感、拨云见日之效,不由就动了颜色了!
“我以为,”萨冈继续说道,“既以获得欧陆控制权为最优先战略目标,那么,较之于海军,陆军的规模更大,获得的资金更多,是可以接受的,可是,无论如何,海、陆的地位,必须是平等的——”
顿一顿,“我是说,海军的规模,可以略小一些,但必须是独立的——海、陆之间的关系,是相互配合,而不是谁替谁打下手!”
再一顿,“现在呢?海军的主要作战任务,变成了单方面、单方向配合陆军的行动,其作用,基本上被限制在牵制、掩护、偷袭的范围内——他娘的,简直成了‘陆军中的海军’了!”
“陆军中的海军”的说法,孤拔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微微的透了口气,按耐住起伏的心潮。
萨冈已经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如是,久而久之,弊端便不可胜言了!”
“没有独立性,就没有能动性,没有能动性,哪来的专业性?”
“于是,我们的海军,素质愈来愈低,质量愈来愈差!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海军,已经不大会打真正意义上的舰队决战了!”
“而中国人的老师,是英国人——是我们早就放弃了组织大型舰队与之争夺制海权的那个英国人!”
“国内的那帮笨蛋,还一味的看不起中国人——他娘的,中国人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一击,升龙一役,咱们是如何全军覆没的?输的那样惨,居然都未能叫他们清醒过来!”
“所以,”孤拔舒了口气,“您才坚持要巴黎增派‘阿米德’级战列舰?”
“不错!”萨冈沉声说道,“舰队决战,舰种须高低搭配,不能有明显的短板,北京—东京舰队目下的三十二条作战舰只,没有一条大吨位的,这就是短板——必须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