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个嘛,倒不是很难猜”
“哦?请教。”
“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庄汤尼一死,线索中断,“南堂”一案的调查,戛然而止;而法国和教廷方面,也再未就“南堂”一案,向中国政府提出任何交涉,就好像这个案子从未发生过一样。
庄汤尼的自杀,是将法国和教廷都架到了炉火上烤了。
国际舆论普遍认为,庄汤尼畏罪而自杀,而这个“罪”,就是中国政府在照会中指责的“贼喊捉贼”。
法国政府的反应,很能说明些问题:庄汤尼死后第三天,署理驻华公使博罗内和一等秘书克莱芒,奉命“回国述职”。
这下子,既“下旗”,也“归国”了。
甚至有阴谋论者认为,庄汤尼乃是死于自己人之手——眼见阴谋即将败露,策划“南堂”一案的相关势力,赶紧杀人灭口。
当然,也有人相信,杀人灭口是杀人灭口,不过,只是庄汤尼和阿历桑德罗个人之间积怨所致——阿历桑德罗发现庄汤尼贪污公款,庄汤尼买凶杀人。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法国和教廷尴尬了。
所以,“南堂”一案,有线索也好,没线索也好,都不要再往下查啦。
不过,即便中国人“配合”,不再深究此案,法国和教廷的麻烦,也不过刚刚开始。
“自养”、“自治”、“自传”乃至“别立一宗”的风暴,即将刮起。
目下,这场风暴还在酝酿之中,法国和教廷的麻烦,暂时限于应对舆论的质疑。
法国的对策是装聋作哑;教廷却没法儿这么干——庄汤尼之死,到底是不是自杀,总要有一个定性吧?
庄汤尼一个人的荣辱,本无足惜之,可是,他是神职人员,且直属教廷,他的荣辱,牵连的是整个教廷。
更关键的是,如果将其死定性为“自杀”,人们便会追根究底,他为什么要自杀呀?
可是,他明明就是自杀,又如何能够遮掩天下人耳目,给他“换一个死法儿”呢?
梵蒂冈养的许多神学家,到底不是白吃饭的,经过一番绞尽脑汁,到底还是给他们想出一条“两全之策”来,不但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教廷的声誉,更救了庄汤尼一命——啊,不对,庄汤尼的命,是已经没有了,救不转了,不过,其所救者,对于一位信仰坚定的教徒——尤其是神职人员,其重要性,过于生命。
或者说,是庄汤尼“自救”——这条“两全之策”,就是从庄汤尼的那封“遗书”上来的。
“魔鬼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必须杀死他
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这说明,第一,彼时,庄汤尼的身体,已经成为魔鬼的“宿主”;第二,“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意味着庄汤尼竭尽全力,也无法驱逐魔鬼,则为了杀死魔鬼,只剩下消灭“宿主”这一个法子了。
因此,庄汤尼不是“自杀”,是“杀魔”,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与魔鬼同归于尽,这个行为,同战场上英勇杀敌而牺牲的战士,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啊?
呃,请问,这个说法,有什么理论依据吗?
有的!
请看旧约中三松的例子,“摇动神殿支柱,使之倒塌压死聚集其中的培肋舍特人时,他直接杀死培肋舍特人,自己也殉身。”
咦,“于史有征”呢!
如此说来,庄汤尼非但无罪,还要予以表彰?
呃这就不必了。
不然的话,若自杀者都声称自己“为魔鬼所侵”、“与魔鬼同归于尽”,就不妙了。
再者说了,庄汤尼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罪过的——他没能撑下去,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坚定嘛!
不过,这点子罪过,是可以赦免的。
想当年,土耳其人攻破君士坦丁堡,许多妇女为不受辱于异教徒,纷纷自杀,城内的大主教对她们的行为,予以紧急赦免——自杀归自杀,可是,也得得看一看,这个自杀,到底为了什么?
这些女人,不是“背信”——相反,她们正是因为忠于自己的信仰,才自杀的嘛!
就像中国人说的,“礼有经、有变、有权”,大主教的做法,就是正确的“权变”嘛!
虽然,君士坦丁堡是东正教的,不过,到底都是基督一脉,还是可以借鉴的嘛!
好,好,您咋说咋好哎,话说了回来,这么说,庄神父“杀魔”之前,其实已经为自己“预留退步”了,看来,嘿嘿,也不是那么“实诚”哦,我是说,庄神父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啊!
嘿嘿,是滴!
“南堂”一案,虽然还有更多后续的发酵,但这个案子本身,从此尘封于历史之中,成为十九世纪中后期一个著名的悬案,并衍生出了十几个不同的版本,供历史学者和八卦爱好者们品论。
这些版本,彼此迥异,但所有的版本,都指认一个事实——庄汤尼之自尽,起于心理防线的崩溃,而对其心理防线的致命一击,来自于军调处在“圣母山”圣母像脚边发现的那个“z”——庄汤尼姓氏的首字母。
后世,有多种以“南堂”一案为蓝本的作品——、戏剧、电影,其中最著名者,是一部名为z的歌剧,而根据z改编的同名电影引进国内之后,被译成了南堂魅影,其中,被影人和观众奉为经典的一个镜头,就是在庄汤尼的幻觉中,字母“z”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八而十六,最终,漫天飞舞的“z”,将庄汤尼彻底淹没,并充斥了整个银幕。
然而,没有人晓得,这个所谓的“z”,根本不是什么“事实”——纯属陈亦诚和马丁内兹的“自由心证”。
“圣母山”圣母像脚边,血污一片,纵横交错,只要你想象力足够丰富,那些血痕,二十六个字母,说是哪个字母都没有问题。
事实上,最大的可能,那些血痕,不过是阿历桑德罗神父临死前无意识的挣扎所致,根本就不是什么“指示凶手的身份”。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