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不说话了。
“公主,您是打小儿我带着的,我看公主,比我自己个儿的儿子女儿,还要亲,比我自己个儿的性命,还要贵重!我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
“嬷嬷请说。”
顿了一顿,敦柔公主伸手轻轻一扶,“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地上怪凉的。”
“是。”
马嬷嬷站起身来。
“我是这么想的,”她小心的斟酌着字眼儿,“轩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他的心肠呃,或许真的是硬的,不过一定是分人的!他对自己的妻儿,一定不是公主说的那个样子的!”
敦柔公主没有说话。
“这个事儿,”马嬷嬷一边儿觑着敦柔公主的神色,一边儿说道,“公主实在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可是,若说王爷由头至尾,根本就没有想过公主的委屈,我想,断断不至于的!只是,王爷,呃,要做大事儿所以,这个唉!”
要做大事儿嘿。
敦柔公主还是没有说话。
“我想,”马嬷嬷胆子大了些,“公主在王爷跟前,无论如何,不好,不好呃,这个,公主您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顿了一顿,“唉,别的不说,就为了王爷福晋呃,公主也要呃,也要”
敦柔公主终于说话了:“也要委曲求全?”
“啊?呃,这个,这个”马嬷嬷有点儿狼狈,“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怕他听了我的抱怨,”“敦柔公主平静的说道,“转而对我阿玛和额娘有所不利?”
马嬷嬷更狼狈了,“这个,不是,不是,不至于,不至于”
敦柔公主轻轻一笑,“如果是外头小户人家,我阿玛额娘,正经是他的岳丈岳母这也罢了”
顿了一顿,“关键是,没有我阿玛鞭笞载澄,没有我额娘暴雨闯宫,没有我阿玛带头上那个劝进的折子——他的那个‘南边儿’,就做不成嗣皇帝,他本人,就做不成这个‘皇夫’如果因为我抱怨了几句,他就拿我阿玛和额娘出气——怎么,难道我嫁的,不是个人,竟是个畜生不成?”
马嬷嬷张大了嘴巴,“呃呃”了两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玛骨头太软了!”敦柔公主的声音,冷冷的,“正是因为他一味委曲求全,这才被人家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马嬷嬷的耳朵里,“轰轰”作响。
“对于‘南边儿’这个嗣皇帝,阿玛明明是有‘定策之功’的,现如今,却夹起了尾巴做人,就恨不得恨不得人家忘了世上还有他这么个人!——‘都快成神仙了’,哼!”
马嬷嬷昏头涨脑,“定策之功”,那是什么呀
“阿玛总爱说,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我要是个男孩子,又能怎么样呢?嗯,我晓得了,那顿鞭子,就不会落在载澄身上,就该落在我身上了吧?”
这我的小祖宗,你都在说些什么呀?!
天爷啊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主仆之间,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话头可说了,马嬷嬷请公主“安置”,行礼退出。
她的手已经碰到了帘子,只听身后的敦柔公主轻轻的喊了声,“嬷嬷。”
马嬷嬷赶紧转过身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敦柔公主臻首低垂,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帘,马嬷嬷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该是信得过嬷嬷的吧?”
声音很轻,但马嬷嬷听来,却如惊雷,她浑身一震,跪了下来。
“奴婢的身子性命都是公主的,就算刀子架到脖子上,奴婢也不敢也不能对不住公主。”
敦柔公主抬起头来,白嫩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黑亮的眸子中,流动着清冷的光芒。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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