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正在胡思乱想,黄玉敬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请王爷的示,是先看东次间呢,还是先看西次间呢?”
“不急,”关卓凡微笑说道,“我要先恭读高宗纯皇帝的圣训。”
所谓“高宗纯皇帝的圣训”,是指挂在殿中央四根大柱上的两副楹联——都是高宗的御笔。
只是轩王爷的样子——
挺着胸,背着手,微微的仰着头眯着眼,并不怎么像“恭读”的样子啊。
前两次进乾清宫,都没法子东张西望,这两副著名的楹联,都没有认真细看,这一回,可要好好儿的瞅一瞅了。
前面的两根大柱——丹陛两侧的大柱,上面的楹联是:“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
后面的两根大柱——宝座屏风两侧的大柱,上面的楹联是:“克宽克仁,皇建其有极;惟精惟一,道积于厥躬。”
意思都不坏,可是这个字——
关卓凡在心中重重的“哼”了一声: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放在二十一世纪,这几幅字,顶多就是个书法爱好者的水平,且还是那种入门没多久的书法爱好者。
关卓凡眼中,清朝诸帝,论法书,自以世宗为第一,高宗的字,连他老爸一半的水平都没有,就这样的一笔烂字,还一天到晚到处涂涂抹抹,一个人,自知之明少到了这种地步,也真是世上罕见啊。
见天儿对着这几幅烂字,实在“眼冤”,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把它们给换了呢?
轩亲王眯了老半天的眼睛,总算“恭读”完“圣训”了,转过头来,“先从西次间看起吧。”
“是,是!”
乾清宫的东西次间,对于二十一世纪生人来说,是一个非常“恍惚”的“存在”。
因为乾清宫的明殿过于轩敞,许多人都会有一个错觉,以为明殿东西两墙上的门,就是开向两侧穿堂的那个门了——以为明殿和穿堂之间,只隔着一堵墙。
有此误会,略一深思,便会十分奇怪:乾清宫是“天子正寝”哎,这样一个格局,叫天子“寝”在哪里呢?
这个错觉,连关卓凡也曾经有过,攒着眉头,奇怪了半天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不由哑然失笑。
事实上,明殿和穿堂之间,还有次间,而且,其轩敞,是不论在原时空还是在本时空,关卓凡都从所未见的。
只是在原时空,乾清宫的东西次间,从来门窗紧闭,不露真容,许多人就对眼前的偌大空间,视而不见了。
现在,我不但可以一睹这个叫我“恍惚”了多年的“存在”的真容,从今以后,还以之为居停,同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一块儿双宿双飞,嘿嘿,嘿嘿,这个穿越嘛,还是有些好处滴。
明殿和次间之间的门已经打开了,不是隔扇门,是那种有门栓的厚重木门,就尺寸而言,普通人家的院门,亦不过如此。而对于乾清宫来说,别说什么“院门”了,这不过是明间和次间之间的门,是“间门”,连“房门”都算不上——乾清宫的“房门”,是中门只能走皇帝皇后太后的那三个大门。
“间门”的上方,是一架装饰性的门檐,雕饰极其繁复,关卓凡略略扫了一眼,便微有目眩之感。
得,不看了,进去。
一进门,关卓凡便微微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约有两层楼不止,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了!
抬起头,关卓凡反应过来了:次间的天花,和明殿的天花,其实是同一天花——怪不得如此高敞!
转过头,看了看那两面打开的槛窗,关卓凡明白了:
乾清宫宽九间,明殿——即明间,占了三间;东西次间,各占两间;还有两间,即尽间的位置,给了两侧的穿堂,一侧一间。按照明间次间梢间尽间的顺序,一路排过去,所谓“次间”,其实是“次间”和“梢间”连成了一体,怪不得如此轩敞!
哎,高敞,轩敞,我的形容词,有点儿贫乏呀。
乾清宫深五间,深邃至此,宽两间的屋子,如果由头至尾无遮无拦,必定大而无当,于是,次间被隔成了前后或者说南北两室,后室或者说北室,又被隔成了上下两层,上层,前文是提到过的,即孟敬忠黄玉敬两人讨论的所谓“仙楼”了。
好,先不管什么后室北室,先看看这个前室南室。
东西两墙,都竖起了极高极宽的书架。
高到了程度?大约一层半楼那么高吧,就连门的上方,也是书架。
宽又到了什么程度?整面墙,全是书架,不留任何余地。
书架之上,善本琳琅,一眼看去,气势恢宏,极为夺人眼球。
关卓凡心中感叹:都说康熙好学,名下无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