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的是这一件啊。”
宝鋆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筱紫云紧盯着他,“大人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吗?”
“有什么古怪?”宝鋆淡淡的说道,“‘山人’既许她们娘儿几个领受奉恩基金的资助,又做主恢复了两个孩子入读宗学的资格,这是大多的情面?到人家府上去磕几个头,说几句感恩戴德的话,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山人”——某人的代号。
“肃顺的老婆孩子这么做,”筱紫云说道,“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可是,那头儿——朝内北小街那头儿,却也肯见她们娘儿几个?”
“为什么不肯见呢?”
“肃顺是反贼啊!”
“‘反贼’?”宝鋆微微皱眉,“这个话,哪个说的?艾翁吗?”
“那倒不是,这是我自己不过,艾翁也觉得,这个事儿,古怪的很啊!”
宝鋆轻轻的“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什么‘反贼’不‘反贼’的,艾翁再怎么着,也不是唱戏的!”
筱紫云微微涨红了脸——这不是方才人前的那种故作羞涩。
“这个事儿,”他用一种不服气的语气说道,“确不寻常!听说,肃顺家的几个,在朝内北小街大门的耳房里坐了大半个时辰,里头才传见的——这不摆明了,当时,‘山人’不在家,肃顺家的几个突然打上门来,朝内北小街的那位明太太,不晓得该见还是不该见?于是,叫人快马向‘山人’问过了,‘山人’首肯了,这才见的!”
微微一顿,“大人您看,就连朝内北小街自个儿,也觉得事不寻常,有些手足无措呢!”
宝鋆淡淡一笑,“这算什么‘事不寻常’?朝内北小街是什么地方?那是国朝掌枢亲王的府邸!肃顺家的几位,又是什么身份?‘罪属’!闲散宗室!彼此的地位,天差地别,在大门口等上半个一个时辰,有什么稀奇?”
顿了顿,“或者,彼时,那位明太太正在见别的客——来的都是客,总得先来后到,一个一个见吧!”
筱紫云的神情,明显是不信服的,“不管肃顺家的几个等长等短,朝内北小街肯见她们,就不寻常!——艾翁说,肃顺家的几个,朝内北小街其实是可以不见的,许她们娘儿几个领受奉恩基金的资助,又恢复了那两个孩子入读宗学的资格,足足够够了!不见,其实更加得体些!”
宝鋆沉吟了一下,说道:“艾翁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不过,见有见的道理,不见有不见的道理,似乎也谈不上哪个更加得体些。”
筱紫云受到鼓励了,“正是大人这个话——见有见的‘道理’!朝内北小街的‘道理’,到底是个什么呢?”
宝鋆没有接话,筱紫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艾翁说,这个事儿,打银杏胡同那儿开始就古怪!就不寻常!辛酉年到现在,都七八年了,从来没有人搭理过肃顺的‘遗属’,‘山人’干嘛把这个事儿揽到自己身上呢?”
“这不是‘山人’揽上身的,是肃顺家的打上门的——在顾问委员会门口,叫人家给截住了呀!”
筱紫云“嘿嘿”一笑,“大人,您焉知人家不是唱一出‘双簧’?”
“你想的太多了吧?”
宝鋆再次皱起了眉头,“艾翁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朝内北小街到底有什么‘道理’?还是他只是一味觉得‘不寻常’‘古怪’?如果只是这么想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吧?”
“艾翁自然另有见地!”筱紫云的眼中放着光,“艾翁说,‘山人’不会是要替肃顺翻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