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政王殿下一言之褒,”李福思说道,“普鲁士上下,皆荣于华衮!”
顿了顿,“其实,说到国力和军力,俾斯麦首相也好,毛奇总参谋长也好,还有罗恩陆军大臣,都把各种数字一一的摆过给国王陛下看的,只是,数字虽然无可置疑,可是,未经实战检验,国王陛下对自己的实力,总是有些嘿嘿,将信将疑。”
“也怪不得国王陛下,”关卓凡说道,“毕竟,拿破仑一世余威犹在;这些年来,拿破仑三世对外用兵,开疆拓土,亦颇有斩获,法兰西到底是不是一只纸老虎,还真得拿根手指,狠狠戳他一戳,才晓得究竟。”
“是!”李福思说道,“还有,俾斯麦首相毛奇总参谋长罗恩陆军大臣,到底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替自家拍胸脯,国王陛下听着,到底有些嘿嘿,自吹自擂的意味,这个,好比夜半独行,大声吹口哨,自个儿替自个儿壮胆似的!”
微微一顿,“如果,同样的话,出于第三者之口——譬如,辅政王殿下若肯如普奥之争那次一样,替国王陛下剖析利弊——嗯,我想,国王陛下听在耳中,意味就很不一样了!”
关卓凡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说道:“好,果有能效微劳之处,自然责无旁贷。”
“愚以为,”李福思说道,“除了信件往还,接下来,腓特烈王储访华,也是辅政王殿下对此有所垂谕的极好机会。”
“‘垂谕’二字,”关卓凡说道,“万不敢当,不过——”
微微一笑,“我自然要向王储殿下多多请益的。”
彼此默喻,李福思舒心畅意,笑着说道:“其实,就算国王陛下对普法实力比较,尚有所疑虑,亦无碍大局!——譬如,普奥开战之前,国王陛下的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事实上,他担心普奥决裂,并不热衷对奥地利大打出手,可是,萨多瓦战役之后呢?嘿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顿了一顿,“有一件事情,外人都不知晓——不过,辅政王殿下自然不是普鲁士的‘外人’!——萨多瓦战役之后,第一个声称要‘挂冠求去’的,不是俾斯麦首相,而是国王陛下!”
“啊?”关卓凡露出意外的表情,眉头微蹙,含笑说道,“怎么回事儿呢?”
“彼时,”李福思说道,“普鲁士上下,包括国王陛下在内,都是一片狂热,国王陛下威胁俾斯麦首相,‘如果不能按照普鲁士的习惯并吞同她目前的力量相适应的土地和人口,我宁肯退位!’俾斯麦首相大怒,说道,‘这个话,很该由我来说!——这个首相,我也不干了!’”
关卓凡不由“哈哈”一笑,随即正容,用感慨的口吻说道,“果真是‘君臣际遇’——令人歆慕啊!”
“说起‘君臣际遇’,”李福思说道,“实在非止一端,譬如,拿利奥波德王子去继承西班牙虚悬的王位,俾斯麦首相就是先斩后奏的,国王陛下知道了之后,对俾斯麦首相说,‘此事于我,犹如晴天霹雳!又是一个霍亨索伦家族的人做王位候补人——而且是西班牙王位的候补人!唉!’”
微微一顿,“惶惑之情,现于颜色——不过,到底也没有说出‘反对’二字。”
关卓凡心想,这件事情上,威廉一世原本就不情不愿,怪不得被法国人“聒噪”了几句,就举手投降了呢。
他点了点头,“国王陛下于俾斯麦首相,确实是信用不替。”
顿了顿,“关于国王陛下和俾斯麦首相,有一件轶闻,流传甚广,不晓得真假,可否求证于公使阁下?”
“当然——请辅政王殿下赐告。”
“说是俾斯麦首相在议会发表‘铁血政策’的演说后,”关卓凡说道,“国王陛下对俾斯麦首相说,‘我很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会在歌剧广场的窗前砍下你的头,过些时候,再砍下我的头。’”
微微一顿,“俾斯麦首相回道,‘人固有一死,既然迟早要死,大丈夫之死,必要轰轰烈烈!——这是一场战争,我们必须抗争到底!就算最后失败了,上了断头台,也相当于捐躯于战火之中了!’”
李福思颇为诧异,国王陛下和俾斯麦首相之间,确实有过类似的一段对话,不过,知晓这桩“轶闻”的人,并不算多,非如辅政王殿下所言,“流传甚广”,呃,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只好说他的“花旗洋行欧洲司”,触角广布,消息灵通了。
“辅政王殿下是自己人,”李福思说道,“我不敢相瞒,国王陛下和俾斯麦首相,确实有过类似的一段对话,国王陛下的原话无误,不过,俾斯麦首相的原话,略有出入,嗯,是这样子的——”
顿了顿,“‘这是一场战争,我们必须抗争到底!就算最后失败赴死,也要像查理一世那样,有尊严的死去;切不可像路易十六那样,窝窝囊囊的死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