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博罗内从鼻孔中喷出冷气来,“可是,美国的内战,根本算不得什么现代化的战争!说到底,不过是两支民兵相互冲突罢了!尤其是南方的那班土佬,一群乌合之众,也能够算是‘军队’?”
“就是北边儿的联邦军队——算是稍稍正规点儿了,也不过是法兰西帝国的小学生——还是没有毕业的那种!”
博罗内此说,倒不全是吹牛——美国军队的建设,确实基本上是师法法国军队的。
“和这种低水平的军队为伍,”博罗内继续喷冷气,“打败了一支更低水平的民兵,关逸轩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了——嘿,何其可笑!”
署理公使的这一篇宏论,听在耳中,像是颇有道理的样子,克莱芒点头说道:“是!有的人,本来也算聪明,可是,眼界有限,将他拿到更高的层面上,就变傻了!”
“哎,你这个话,说到点子上了!”博罗内说道,“关逸轩就譬如一个乡下人,种田养牛,或许是把好手,可是,你把他拿到大城市里,拿到工厂里,他就手足无措了!就只好乱来了!”
“他乱来——”克莱芒笑了笑,“对我们,可是件好事儿啊!”
“正是!”博罗内说道,“我们着力经营越南,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从越南方向,打开中国的南大门,嘿嘿,这场战争过后,‘南大门’又算得什么?到时候,整个中国都是——”
说到这儿,想起诸强尤其是英国,必不许法国独占中国,于是改口说道:“到时候,法兰西帝国的触角,可及于中国之全境,中国之东西南北,于法兰西帝国,尽是坦途,再无关隘!”
这一仗能打到什么程度,是否一战之后,便可如博罗内所说的一劳永逸,克莱芒倒是有些保留的,不过嘛——
“无论如何,”克莱芒说道,“一大笔战争赔款,是跑不掉的!”
“是啊!”博罗内说道,“这几年,中国办工厂修铁路,倒像是有点儿钱似的,这一回,可得叫他们多出点儿血才成!”
这个观点,倒是和西贡海军司令穆勒少将不谋而合啊。
“我想,”克莱芒说道,“这次战争的收益,得超过‘亚罗号战争”才行!”
“何止于‘超过’?”博罗内微微的狞笑着,“我看,不叫中国赔个几亿法郎,都对不住他关逸轩!”
克莱芒暗暗咂舌,您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不过,”他斟酌着说道,“这么大的一个数字,中国人未必拿得出来——拿不出来的话,这个和约,岂不是白签了?”
“怎么会白签?”博罗内说道,“拿不出现金,可以拿他的铁路工厂抵债嘛!还有矿产——中国这么大,总会有些矿产的,咱们派工程师,慢慢儿的勘探就是了!”
“对!”克莱芒眼睛一亮,“和约可以这么签——中国某省某省的矿产,已探明的未探明的,全部归法兰西帝国所有!”
“这个主意不错!”博罗内大拇指一翘,“我要记了下来,签和约的时候,用得着!哈哈!”
“哈哈哈!”
“我还有个主意,”博罗内得意洋洋的说,“中国人如果没钱,可以向我们借——‘高利贷帝国’,难道是浪得虚名?”
这个说法,好像也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中国借法国的钱赔给法国?”克莱芒大笑,“好主意!想来,中国人下辈子也是还不清的!”
“就是说,下辈子,中国人还得做法国人的奴啊不,殖民地!”
“对,对!哈哈哈哈!”
两个人“哈哈”了一大轮,终于转入了第三个问题——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个问题:桂俊背后的“那位尊贵的人士”,会是谁呢?
说到关逸轩的政敌,排第一位的,自然是恭亲王爱新觉罗.奕?,他也有足够的能量做这件事情,至于他有没有足够的意愿做这件事情,就不大好说了。
次之是他的弟弟那个倒霉的爱新觉罗.奕譞。
不过,奕譞实际上处在一个受到严密监视的软禁的状态中,既没有行动的自由,对外交往,也受到事实上的严格限制,是否有能力做这种事情,值得怀疑。
再者说了,奕譞既然已经被剥夺了爵位,其“层级”,还能不能算“非常高非常高”呢?
当然,奕譞的爵位虽然没有了,但他的皇子的身份是改变不了的,在桂俊这种旗人眼中,奕譞的“层级”,还是“非常高非常高”的,也不出奇。
再次,就是前边已经提到过的:宝佩蘅。
这三人之外,博罗内和克莱芒,就想不大出第四个人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对中国的“内政”,了解的真是不多。
这一课,看来真的是要恶补啊。
不过,他们两人,形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尊贵的人士”,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反倒说明了他传递的消息的真实性:如果是中国人设局的话,一定不会这么藏头露尾,台前幕后,都会编的更像那么回事儿,以便取信于法国人。
最后一个问题——要不要向巴黎汇报?
讨论的结果是:等一等再说。
原因还是上面的那个原因:对方面目模糊,也没有提供任何调兵遣将的细节,巴黎方面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普通奉教旗人的几句话,就接受“中国政府即将对法兰西发动大规模的战争”的说法,并做出相关因应。
“还是先看一看,”博罗内说道,“对方接下来会提供什么更有价值的情报?反正,想来对方多少都会把事情说的更加严重些,以便引起我们的足够的重视,我的意思是,他说的时间线——‘今年之内’,只能理解为‘最快今年之内’,咱们尽来得及。”
“好吧,”克莱芒表示同意,“那就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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