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明氏觑着关卓凡的神色,慢慢儿的说道,“嗯,一半儿是她自个儿的意思,一半儿是我揣摩她的意思——不但皇上怀着龙胎的时候,就是皇嗣生下来了之后,不论皇子还是皇女,最好,都有咱们府里的人进宫服侍,照料起居,这样,嗯,王爷大约也能够少操一点儿的心?”
关卓凡的目光,微微一跳。
明氏的话,说的虽然委婉,可是,内里的深意,关卓凡是听明白了的:
皇嗣至重,绝不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皇帝和皇嗣的起居,绝不会少了服侍的人,“咱们府里的人进宫服侍”,最重要的目的,其实不在照料起居,而是在皇帝和皇嗣身边建立“关防”,隔绝对于皇帝和皇嗣的潜在的或不可说、或不可知的威胁。
慈安当然是一心一意照应皇帝母子的,可是,她的照应,到不了“起居”的层面,更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同皇帝母子呆在一起;而慈丽柔弱,单凭她一个人,未必可以百分百“隔绝对于皇帝和皇嗣的不可说、不可知的威胁”。
咱们的洪绪皇帝,登基践祚,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咱们的慈丽皇太后,婉约温柔如故,对最低级别的宫女、太监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有时候,简直近乎客气;总之,看上去,还是不大像一位至尊的皇太后啊。
白氏若进宫“照料起居”,情形就大不同了。
白氏的辅政王长嫂的身份,就是皇太后,也要让过三分,她若进宫“照料起居”,某种意义上,等于宫里又多出了一位“皇太后”;而她的身份的特殊性,使她若在皇帝和皇嗣的“起居”问题上,同任何人发生分歧,任何人——包括三位皇太后——大约都要以她的意见为准。
如是,足以抗衡和消弭关卓凡内心深处的对于皇帝和皇嗣的那个最大的隐忧。
白氏、明氏姐妹俩之思虑、之绸缪,其实异常深刻,同时,也是百分百为关卓凡着想,而且,想的比他自己还要周到。
关卓凡心中感动,伸出手去,在明氏柔嫩的手背上,轻轻的按了一按,“难为你们姐儿俩想的周到!不过,到底该如何行事,等白氏回来了,咱们仔细商量过了,再说吧!”
明氏不由浑身一颤,两朵红云飞上面庞——关卓凡和她,非但已经很久没有床笫之欢,也很久未对她做过这一类亲密的动作了。
关卓凡缩回了手,明氏脸上的颜色,也恢复了正常,微笑说道,“王爷,姐姐的电报,要不要拿给你看一看?”
关卓凡连忙摆手,“不必,不必!”
顿一顿,含笑说道,“早就说好了,那是你们姐儿俩的‘私信’,我是绝不‘与闻’的——我可不能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呀!”
明氏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晓得,王爷为什么好像对姐姐回国有点儿打怵?嗐,不就是为了怕姐姐跟你絮叨雅妹妹和昕儿、米妹妹和天晟的事儿嘛!”
“这个,呃”
“其实,”明氏说道,“别说姐姐了,就是我,也要跟王爷絮叨的!昕儿和天晟两个孩子,可都是到了记事儿的年纪了!你还不把她们娘儿几个接回来,再拖下去,可就——”
顿一顿,微嗔的语气中,也有不加掩饰的困惑,“王爷,不晓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虽笨,姐姐却是冰雪聪明的,可以一块儿替你参详参详啊!”
怎么想的?一两句话,哪里说的清?而且,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对白氏,或许可以说,对你,似乎也还是不大方便说啊!
关卓凡微微苦笑,“你们两位,一般的冰雪聪明!”
顿一顿,“这不是一直忙,腾不出手来吗”
“嗐!”明氏大不以为然的样子,“要说忙,这样大一个国家,王爷这一辈子,怕是没有清闲的时候了!难道,就拖一辈子不成?”
微微一顿,“王爷若怕我们姐儿俩絮叨,就赶紧将她们娘儿四个接了回来!我们姐儿俩,也就没有有什么可絮叨的了!”
这几句话怼的好啊!
“对,对!”关卓凡点头笑道,“你说的对!这样吧,打过这一仗——同法国人的这一仗打过了,就照你们姐儿俩说的,将她们娘儿四个接回国来——成不成?”
“成啊!”明氏喜道,“这个事儿,王爷可是第一回给了个大概齐的日子呢!——王爷,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算话,算话!”
“嗯,到时候,”明氏喜孜孜的,“如果王爷不得空儿,起居上头,就由姐姐和我来替雅妹妹、米妹妹张罗好了!”
雅克琳母女、米娅母子搬回国内,真正的麻烦事儿,并不在“起居”,不过,这个话头,暂时不必提起。
“好啊,”关卓凡说道,“那就偏劳两位嫂子了!”
脑子中转着念头:其实,把雅克琳、米娅搬回中国,也不坏啊!这两只大洋
呃,你有病啊!怎么拿这种词儿形诸自己的女人?
咳咳,我是说,小别胜新婚,何况,俺和雅克琳和米娅两个,暌违数年,这个,这个,一想起来,就咳咳,两位洋姨太太,尤其是米娅,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生模样了吧?咳咳,她们两位,尤其是米娅,咳咳,那可是,哪儿哪儿,都白的耀眼啊
来自日本的压力,一旦撤除,关卓凡体内,本来就隐隐的有些莫名的动静,现在,胡思乱想之下,“动静”便变成“蠢蠢欲动”了。
只是远水不解近渴哎,可是,白氏就要回国了呀,要说白,这位嫂子,那也是欺霜赛雪啊
咦,说什么远水、近水?眼前的这个嫂子,才真正是“近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