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最近的日头太毒, 老夫人房里养的那几盆花, 也同染了暑气的人一般,蔫蔫的耷着朵儿。
老夫人饮了口茶,又用帕子擦了擦汗,还是驱不散满心的燥意,转头看向正呆呆拨着花叶的孙女儿,忍不住笑道:“本来就半死不活的,你再弄它,可就拨弄秃了。”
顾双华忙将手一缩,再看那花儿的模样活像在对她控诉, 连忙歉疚地往叶子上撒了些水, 再擦了手坐下,顺手抄起团扇给祖母扇风。
老夫人对她这份乖巧很是满意,觉得今日的栗子糕不错, 便拿起块塞到她嘴里, 然后便觉得孙女儿只怕真是有心事。
以往她在自己房里吃了好吃的糕点,都会笑眯眯赞上几句, 除了确实合胃口, 也是为了哄祖母开心, 可今日她只是食不知味般嚼了几口就咽下,蹙起的眉心, 仿佛总罩着薄雾,看起来怪让人心疼的。
于是老夫人关切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这几日可都不太对劲。”
顾双华怕祖母忧心, 忙挂起个笑容,可她不知自己这笑里也透着几分苦。
但这事她是万万没法向祖母开口,若她知道侯府里最疼的孙辈竟出了这种丑事,恐怕现在就能气厥过去。
老夫人一眼就知她不想说,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长大了,有些心事不愿告诉我这个老太太,我也能理解。”
她看见孙女儿满脸的愧疚,挥了挥手道:“你尽管听祖母的,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莫要去想,暂且放一放,日子久了,你心里自会有答案。”
她突然想起件事,笑着道:“昨日厨房送来了冰镇的梅子酒,我喝了些觉得酸甜可口,正好也能解忧,正好你上祖母这来,就陪我喝几杯吧。”
顾双华除了家宴基本未碰过酒,可在这大热天,“冰镇梅酒”几个字实在令人向往,眼珠子都亮了几分,忙不迭地点头。
等到酒盅被摆上了小案桌,顾双华先轻抿一口,那味道意外得令人舒畅,于是仰脖将一杯都喝尽。等到半个时辰后,老夫人有点后悔拉孙女儿喝酒了,开始她还矜持着小口地抿,等到喝上几杯后,便连仪态都不顾了,差点就拿壶灌了。
老太太觉得又可乐又担忧,忙劝阻道:“你慢着点喝,别喝醉了。”
顾双华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祖母,伸手往她脸上捞,可怎么也对不准地方,急得撅起嘴,娇嗔着道:“祖母,你为何要躲着我啊。”
老太太扶着额叹气,看来提醒的晚了,这孩子已经醉了。
与此同时,在懿宁宫里,皇帝特地摆了场宴席,皇后端坐在他身旁,正笑盈盈地同公主聊着家常,顾远萧与信王面对面坐着,再看一眼皇帝脸上难抑的喜庆气氛,端起酒杯遮住沉下的脸,暗暗怀疑,自己可能进了场鸿门宴。
果然酒过三旬,话题就开始往信王已经二十有三,王府里却连个主母都没,皇帝沉下脸,用长辈的口吻训斥道:“你玩归玩,闹归闹,总得正经娶个王妃回去主持中馈。”
信王露出无辜表情道:“我已驱散府中姬妾,也绝没有和哪家姑娘有牵扯,陛下再说我爱玩闹,可真是冤枉侄儿了。”
皇后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惊讶表情问道:“没想到啊,让陛下最为头疼的子元,是真的开始修心养性了,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准备娶进门做王妃了。”
公主也在旁附和道:“这倒是件新鲜事,正好今日几位长辈都在,也和我们说道说道。”
顾远萧仰头灌下一杯酒,冷眼看着几人唱合,始终未发一言。
信王摸了摸鼻子,别有意味地看了顾远萧一眼,道:“实不相瞒,正是云霆家的三妹,顾双华。”
顾远萧手指一松,那只瓷杯就摔落到地上,“啪”的打散了席间融融的气氛,然后他不带表情地朝皇帝一礼道:“抱歉惊扰了陛下。”
皇帝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又将话题绕回来,笑得十分愉悦道:“那倒是甚好,顾家三女朕曾见过几次,确实是娴静美貌,最重要的是雅正守礼,正好能管一管你这不正经的性子。”
皇后笑着插了句:“可我看那孩子性子软软的,日后进了门,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信王似是听到“进门”这两个字,低头笑了笑,又认真道:“双华既是云霆的妹妹,也是姑母的义女,我不仅不敢欺负她,还得将她捧着供着,好生伺候着。”
公主捂嘴笑起来:“你是娶媳妇儿,还是请菩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