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锦棠正跟陈淮安生着气了, 为甚而生气的, 她忘了, 但只记得自己格外生气。
不过, 因为林钦这一番闹腾, 锦棠心里倒是对于陈淮安有些怵意, 毕竟俩人之间为了这些荒唐事儿而闹的矛盾,实在太多了。
所以, 她一直叫双儿盯着,若是陈淮安回来了, 一定要叫她。
她怕陆宝娟和齐梅这两个婆婆要告状, 要叫陈淮安偏听偏信,再一回的误解她。
要说她和陈淮安的婚姻,真真儿是, 锦棠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糟心事儿。她来京城也有些年头了,回回出门,就闹这种事儿, 渐渐儿的,弄的锦棠都不爱出门了。
捡了枚铜镜起来,锦棠瞧了瞧铜镜里自己的脸。她这些年没有断过酒,又还总吃酱香型的好酒,酒若滥饮, 当然伤身,但若只是浅尝辄止, 于人其实是很滋养的。
所以,她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又还总是坐不住胎,回回小产伤身子,但皮肤是真的嫩,水兮兮的嫩,与二八年华的大姑娘们站到一处,她身娇貌嫩,相貌又好。
就有人传言,说她之所以相貌一直未变,是因为总是在吃死孩子,或者吃孩子胎盘的缘故。
锦棠每每听到这种话就生气,一生气,就恨陈淮安,毕竟每每总是他哄她吃酒。俩人没孩子,彼此相对七八年了,真真儿的厌烦。
但每每有了这种事儿,因为陈嘉雨的死,锦棠心中有愧,总还是愿意跟陈淮安解释的。
所以,她一直在等陈淮安回来,把林钦给赶走。
岂料过不得片刻,便听见门外吵起来了。
因家里住的深,又还要经过一个菜市,陈淮安便在朝为阁老,也得下了马,牵着马挤过拥挤无比的菜市,走回家。朝之一二品的重臣们要找陈淮安,也得从菜市上穿过来。
用陈淮安的话说,婆媳相对不能免,住在这犄角旮旯的小巷子里,陆宝娟和齐梅碍于那闹哄哄的菜市,都不会来烦她,果真,俩婆婆虽说毛病多,但从未到这小院子里,来烦扰过她的清静。
锦棠听说陈淮安回来了,便竖起耳朵听着。
“林大都督可知道幌子是什么”是陈淮安的声音,就在门外。
他有一点好,就是无论她在外面传了什么风言风语,但凡在人前,总是替她撑着场面的。
锦棠竖起耳朵听着,便听陈淮安又道“我家内子生性胆怯,出门从来不会多走一步的,便去你宁远侯府,也是看在我陈淮安要叫你一声舅舅的份儿上。
徜若是你唐突了她,此时说出来,咱们皆是男人,我与你签份生死状,校场比个高低也就罢了。你是武官,进了京便是闲职,我却有许多朝事要处理,你这般站在门外,叫人瞧见了,要怎么说我家内子”
林钦虽是武将,生的却比陈淮安秀致,在边疆塞外叫风沙腐蚀过的嗓音,有种独特的厚沉之质“本使也是怕流言扉语所扰,甥媳妇心里会不舒服,既你要签生死状,要校场比高低,我倒很想瞧瞧,咱们小阁老除了用暗戳戳的手段排除异已,用大理寺培植起来的心腹们屈打成招,拳脚上的手段,是否也如你的嘴巴一般厉害。”
锦棠当时一口西瓜没有喂进嘴里,呛的直咳嗽,还不及趿上鞋子下楼,陈淮安和林钦两个已经穿过闹市,走了。
她的名声败坏,要说陈淮安这向来招摇,不肯忍气吞声,平息事情的行事,也是添波助澜的关键。
签了生死状的两个人,据说于校场比了一回,而最后,不学无术的陈淮安居然还赢了。
等他夜里归来,锦棠依旧在葡萄架下的软椅上躺着。
一重重的误会连他的舅舅林钦也牵扯其中,锦棠越想越气,听到脚步沉沉,是陈淮安上了楼梯,手边一只吃西瓜的银叉子,想都不想就扔了出去。
恰恰好儿,还就扎在陈淮安的头发上。
他上京城之后,因为总在阁房里当值,比在渭河县的时候瘦了许多,也白了许多,瞧着不那么粗圹莽劲了,当然,也因为公务缠身,每每回家来也是心不在焉。
他太想得到生父的认可,太想得到皇帝的青睐。
太想,在国事上施展一番自己的拳脚了。
压上锦棠的软椅,椅子咯吱吱的作响,锦棠怒冲冲道“你真跟林钦打了,他可是咱们兵马司的大都督,你这两只拳头怎能打得过他,你可又曾想过,你们二人在校场签着生死状比武,把这事儿张扬出去,我明儿怎么出门”
陈淮安一只粗手揉上锦棠的脸,笑着说“不蒸馒头蒸口气,我向来是个不在乎名誉的人,你也不该在乎,但这口气必须得争回来。”
锦棠一听,越发的气恼“打打打,你整日就知道打,前些日子还把陈淮阳也打了,他可是你的亲大哥,你爹放任你打他,欺他,本身就存着诡异。今儿又打林大都督,陈淮安,咱们夫妻这个样子瞧着在京城风头无两,可我怎么就觉得这很危险了。”
陈淮安依旧嘻皮笑脸“行的端坐的正,怕甚。你怎么就不明白了,有人稀罕你,我是真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你是我娘子,眼馋死他们,你只浪给我一个人看就好。”
说着,他掏了一只檀木匣子出来,清了清嗓音,说道“这是皇后给的皇家的嗣育丸,据说皇后为了能生个孩子,也一直在吃它,糖糖,有这东西,咱们就能有孩子了”
“真的”锦棠也想要个孩子,比陈淮安还急,听说皇后都用过,是真的信了,捡起一枚扭开蜡封,直接就放进嘴里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