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正午是凉凉的, 也是暖暖的, 外面一片阳光正好, 但在尚衣监的后殿却是一片昏暗。此时的后殿不仅被紧紧地关上了门, 还被关上了唯一的小窗户, 整个屋子光线昏沉,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乌雅氏把手伸向了那件太子妃册封典礼的礼服。她一把把礼服拽下, 也没换衣裳,就这样把礼服的外衣套在了自己身上。
大红的礼服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醉人的光芒,乌雅氏把宽大的衣袖拿起, 她用手慢慢地抚摸过那细细绵绵的祥云刺绣, 接着又低头用手缓缓抚摸过胸前惟妙惟肖,庄重高贵的飞禽图案,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就像是抚摸着独属于自己的稀世珍宝。
乌雅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身上披着那件精美绝伦的大红礼服, 她时而脚步盈盈地向前走着, 时而抬头挺胸, 环视四周,又时而挥舞着礼服宽大的衣袖。周围寂静得有些可怕,但她却像是听到了无数人的声音。
她穿着华美的礼服, 左摇右摆, 身姿袅袅地走到屋子的后头,那里面摆放着众多的贵人礼服,礼服被架子撑起来, 就像是一个一个的人。这些礼服的主人,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宫妃,此刻就像是在对自己行着礼,说着最最好听的话,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大清最为尊贵的女人。
屋子的光线朦胧,熏衣裳的暗香浮动,那一件件精致的贵人礼服整齐地排列着,倒像是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乌雅氏沉浸在自己疯狂的思绪,如今这个尚衣监的后殿倒像是她‘皇后册封大典’的高坛。她骄傲地走着,时而抬手说着“免礼”,又时而说着要把人处死,自从礼佛那事以来,她便从未这么快活过。
乌雅氏并非鲁莽之人,她能受着乌雅家的算计,在幕后默默谋划十年,若是没有太子妃,凭借着治疗天花的天大功绩,此刻的她便是受万民敬仰的‘杏医娘娘’。虽然皇四子现在不喜于她,但凭借着她的手段,自然也是能在皇四子心中占据一席之位的,她会成为皇四子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至于那草包太子和愚蠢的四福晋,不是还有疫病可以解决他们么,而且,凭借着治疗疫病的功劳,她的地位便会更加不可撼动。如若没有那可恶的太子妃,现在接受册封,受万民朝拜的人便应该会是自己,是自己,是她乌雅氏!
乌雅氏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自从出事以来,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没有经历过一个平静的夜晚。她有时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自己还是那个高贵的‘杏医娘娘’,有时却又重复地做着那日被那些贱民围攻得惊慌失措的梦。她没有错,她的谋划是最好的,但竟然就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竟因为自己一时的贪图虚名,就暴露了行迹。她十年的谋划有多深,现在她的痛苦就有多深,她的不甘和恨就有多深。
她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所有的思绪都被死死压抑住,如今却像是突然有了发泄的漏洞,便再也压抑不住自己。
她在‘高坛’上转着圈挥舞着衣袖,正正是最快活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后头,那个被许多贵人礼服遮盖的地方,却是有了响声。
只听见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便从那本该是墙壁的地方,走出了十几个尚衣监的宫女。原来那个墙壁并不是真的‘墙壁’,那里却是有一道小门,专门用来联通尚衣监的后殿和左殿!那些宫女也是为了贪图方便,便直接从小门进了后殿,为的是从后殿拿一些料子做实验,看看能不能补救太子殿下的礼服,没成想,却是看到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乌雅氏被小宫女们的尖叫声惊醒,她突然也是尖叫了起来,她想要赶紧把身上的大红礼服甩开,却是被人摁住了。是那个迎着自己进尚衣监的小管事!
乌雅氏被摁到冰凉的地面,那个宫女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她根本动弹不得。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心中只余下‘完了’的恐慌感,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还不快把总管事请过来,这太子妃娘娘的礼服坏了,你我都是担当不了的!”那个小管事大声呵斥那些小宫女。
“是,是,崔管事,我们这就去。”几个小宫女听了崔管事的话,立马拔腿便跑。损毁太子妃娘娘册封典礼的礼服可是死罪,何况这又不是自己损毁的,若是因此被连累得掉了脑袋,那便是最最冤枉的事情了。
很快,总管事便也一脸震惊和焦急地赶过来了。“大胆,乌雅侧福晋你为何竟如此…如此…”总管事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乌雅氏才好,这实在是闻所未闻,竟然真真会有人胆敢越矩穿贵人的礼服,这不就是造反么!
乌雅氏一直被那个迎着自己进尚衣监的小管事,也就是崔管事摁在地上,她的嘴巴还被崔管事塞了一团废布。此时她呜呜呀呀地说着话,却是没有人理会她的。
“这事可得赶紧禀报梁公公才好。”总管事踱着步子,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便吩咐那些小宫女把那大胆的乌雅氏拉起来,先“请”她在尚衣监的空闲房子里待着。这尚衣监的后殿可是专门保管贵重衣物的地方,自然是不能让那乌雅氏继续待在这里的。然后,她再吩咐小宫女把被乌雅氏穿过的太子妃礼服保管好,以作证据。
乌雅氏被押走后,尚衣监的宫女便一脸震惊和后怕地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