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博钊说“不能。”
像安娜那样的好姑娘,本身命运就够悲惨了 ,当然不该遭受这样的不公。
“那你想自己出面”陈丽娜再问。
聂博钊对于孙家人,当然没什么感情,不,应该说是一提起来就头痛。
但是,他本身是个搞科研的,你让他去跟人吵架,那是不可能的。
而孙转男呢,作为基地上唯一牺牲的女干部,她就像一座丰碑竖立在那里,他要真想出去说两句,孙大宝立刻就能骂他个忘恩负义。
“不行就把事情推到矿区,让阿书记或者高区长去处理。”聂博钊说。
陈丽娜莞尔一笑,心说,哎呀男人,像黄花菜那样的老太太可以踢皮球,因为跟她泼缠,是件很无聊的事儿。
但是孙大宝不行。
毕竟,孙大宝要祸害,祸害的可是木兰农场的职工和乡亲们,事实上就算孙大宝不来找茬,陈丽娜也早想收拾他呢。
一腔热血的知青们,是抱着要改变边疆,要把荒漠变成粮仓,要叫青山换新颜的信心与热血,来到边疆的。
他们中大多数人,将来会把一生都奉献给边疆。
大冻疮,他们忍了,满是冰茬子的干粮,他们啃了,大冬天的,在结了冰的地上挖排碱沟,是因为边疆土地里的碱大,不宜种粮食,要不停灌溉,把土地中的碱份给排出去,那是一件非常非常苦,但也有意义的工作。
因为,这工作能把上千年来,种不出粮食来的大荒漠,变成沃野良田。
而边疆产的粮食,将来可以供大半个共和国的人来食用。
不说边的,陈丽娜觉得,什么都可以辜负,唯独知青们的热血不能辜负,这孙大宝,自己非治不可。
不过,她得先知道安娜是不是已经叫孙大宝给带走了。
肖琛立刻出门,就去打听这事儿了。
“陈丽娜,孙大宝可是在木兰农场呆了八年的人,从小捡麦穗,后来一直作治安队的队长,你耍泼吵架的那一套,在他身上怕用不得。”
陈丽娜笑着就说“老聂同志,你是不是以为我只会耍泼”
“耍泼也挺好,只要不是在我面前耍就行。”
一想起她提着菜刀,跟那触了高压电似的样子,聂博钊打心眼儿里害怕。
陈丽娜心说怎么办呢,上辈子你多金,我也不差,虽说钱没你多,但人人都要喊我一声陈总的,可没像现在这样,为了一斤白糖两斤牛奶,泼妇一样提着菜刀跟人干过架。
这下可好,上一回提着斧子跟孙母拼了一回,她小公主的形象可全没了。
“这样,我来挡孙大宝,你以后不能再锁小卧室的门,我想出就出,想进就进,你家家徒四壁,唯有那些书没给人搬走,我可以不读书,但不能停止学习。”陈丽娜说。
“要进小卧室可以啊,夜里就可以,你跟我一起。”
“那算了,你还是继续把门锁上吧。”想睡她,门都没有。
安娜倒是还没给抓走,不但木兰农场的治安员,基地的治安员们也在四处找她呢。
哈妈妈喂马的时候,见马棚的角落躲着个大姑娘,立刻就隔着墙来叫陈丽娜了“小陈,小陈,我大概是找到那个农场的人正在找的姑娘了。”
陈丽娜嘘的一声,示意她声音小一点,立刻就到了隔壁。
还别说,安娜和陈丽娜的相貌,还真的挺像的。
不过安娜特别特别的瘦,皮肤格外的苍白。
有那么一种人,似乎是天生的肤质,太阳照晒,只会发红,并不会变黑。安娜的皮肤,就是这样儿的。
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天然的卷曲,淡淡的褐色,总之,非常漂亮。陈丽娜一眼断定,她的妈妈要不是少数,要不,就是苏国人。
“我叫陈丽娜,你听说过我吗”开门见山的,陈丽娜就问。
坐在哈妈妈家一股香料味的沙发上,安娜点了点头,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神经质,虽说人很瘦,但两只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冻烂的烂疮,肿得吓人。
而她脚上穿的,是肖琛的帆布鞋,大概也是因为脚肿的,已经穿不上了。
“我爸爸跟我说过,说他有个小笔友,特别喜欢跳舞,最喜欢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安娜说。
陈丽娜于是又说“你跟别的知青还不一样,他们只是上山下乡,来劳动的,你的成份有问题,这个你是知道的。现在我想把你留在基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安娜狠狠点头。
现在的石油基地,可以说是一方净土了,谁不想进来。
可是,对于家属的审批那么严格,基本上要保证五代清白,而基地的工人们,要么是非常能吃苦的,要么就是掌握着核心技术的,没有一个闲人。
陈丽娜一个臭老九的身份能进来,那还是因为从王总工到阿书记,各方都在保她的缘故。
“能,我真能进基地吗”安娜小声翼翼的问。
“目前我只能先把你暂时留在基地,要想长久的留一来,我还得想别的办法。”陈丽娜说。
为了想办法,于是她又回了家。
“老聂,老聂。”她在外头叫着。
“又怎么了”聂博钊在窗子里头,不耐烦的问。
“我得你帮我个忙。”
“啥忙,不帮。”聂博钊直接就说。
“帮嘛”妈呀,又撒娇了。
“夜里和我一起睡小卧我就帮,煤都不知道多费了多少,灰也要我出,陈丽娜,两堵火墙了,你自己生着试试。”
“那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吧。”
她要走,聂博钊又喊开了“你说吧,啥忙,我帮就是了。”
正所谓老狗记得千年事,小狗记得万万年。
陈丽娜这种女人,聂博钊了解得很,这会儿她啥也不说,但攒着利息了,等到孙大宝的事情完了,她能把他折磨死。
所以,虽然生气她夜里不进小卧室,但该帮的忙还是要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