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由远及近,如同千军万马,往卫疏星心口踏去。
她不顾双手放在何处,只知自己快要被隆隆声吞没。
是以贺玉舟的胸膛不得不承受她的抓握揉捏,不仅疼,还捏得他心痒。
别无办法,他的疼痛实在算不上什么,远不如怀里发抖的女郎重要。
贺玉舟照旧像从前那样哄,等雷声小了,也就没事了。
雷声去得很快,三四声便没有踪迹了,卫疏星的心由此慢慢平静,身体也能在丈夫的大腿上坐直了。
手却不动,依旧扒着男人胸膛。
打雷是她最惧怕的事,此事给予她的余震未完全逝去,因此她做什么事全凭内心,包括此时又往那软软的地方捏了捏……………也不是故意的。
??怎么会是故意的呢?卫疏星无辜地眨巴着杏眼,谁看了都不忍心责怪她,贺玉舟亦然。
所以他便由着她又捏了一两次,才终于从她藏不住笑的唇角窥出端倪来,登时板住脸,暗叹这女郎的坏。
贺玉舟闭了闭眼,轻轻握住她纤细手腕,沉声道:“卫疏星。”
“忽然叫人家大名做什么?”卫疏星垂下杏眸,倒显得有几分可怜,“小女子无辜,是被雷声吓坏了。”
“无辜就能随便乱......摸了吗?”贺玉舟说这话时些许尴尬,仿佛女郎的手还停在他胸口。
“我是当真吓着了嘛!”卫疏星细声喊了一句,扭过身子不理人了。
她惯用的招数,每每拿出来,贺玉舟都只能哄,遂环住她的腰肢,温声慢语:“好,好,不怨你。”
卫疏星道:“本就不能怨我,也不是哪个男人的我都摸......”
肺腑中警铃大作,贺玉舟隐隐急切道:“你不能摸别人的。”
与其让卫疏星摸其他男人,还不如就摸他的,让她一次摸个痛快!
他恨不得抓起妻子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随她如何玩,都行。
他今天脸都不要了,尊严面子也不要,只求把妻子留住。
贺玉舟正想着开口的事,便听卫疏星嘟咕咕埋怨道:
“万幸只打了几声雷......真是吓死人了。
贺玉舟一怔,总有比留住卫星更重要的事:“圆圆,年节时你听鞭炮声,会怕吗?”
“若冷不防响起来,会吓到我,知道是鞭炮声也就不怕了。”卫疏星摇头道。
“听戏时的锣鼓声呢?”
“和鞭炮声一样的。”
为着妻子怕雷声的毛病,贺玉舟翻阅过一些书,书中并未详写解忧之法,却说人若习惯了某些声音,再听到时便能寻常对待。
“若是听久了雷声,会否就不再这么害怕了?”贺玉舟作此猜测。
卫疏星为他的话面露嫌弃:“你以为你是雷公,还能召雷呀?”
“我若是雷公,肯定不打雷,免得你害怕。”贺玉舟望了望天色,又道,“时辰不早,还在下雨,我送你去药园吧。”
卫疏星却若有所思,喃喃道:“你是雷公,我岂不是成了电母......”
一些传说里,说电母雷公是眷侣,一些传说却只讲他们是同僚。不论卫疏星听到的是哪个版本,贺玉舟都在心花怒发。
他笑了笑,扶着女郎的腰,将她从自己腿上抱离:“走吧,卫大人,切莫迟到。”
一场小雨竟未让卫疏星如愿,她原以不用再劳作。
却不料药园主管给每人都分了蓑衣斗笠、雨鞋,为难道:“雨不大,大家辛苦辛苦,今天赶紧把活做完,后面便能轻松了。
“凭什么!”卫疏星几乎脱口而出。
天分明在下雨啊!
采药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吗,非得冒雨做!
云岫是与她一起考中的药园师,悬着蓑衣安慰她:“药园子的活计就是这样,时忙时闲。卫师傅,我们尽快做完事情,以后轮班就能玩了。咱们大部分时间都清闲,只是赶上收药的时节,才这样忙。”
“何况我们与太医院、医馆药堂约定好了,他们黄昏时就会派人来取药草。对不住,以后我们尽量避免这种事,少让大家受罪。”药园主管也不想冒雨干活,“卫师傅,雨不大,牛毛细雨罢了,您辛苦辛苦。”
那些斗笠蓑衣活像什么鬼符,沾在身上就要倒霉,别人都下了地,卫疏星却还在值房里默默坐着,不肯动身。
因她是卫医正的女儿、贺侯爷的夫人,药园主管倒不敢指责她一言半语,深深看她两眼后,也钻进雨中。
卫疏星没说话,与上午一样走到窗边,观察着同僚们劳作。
雨势是从大转小的,纵然现在仅飘着小雨,可是田地里都是大雨冲出来的泥水,卫疏星是娇养的小姐,平常走路一不沾灰、二不沾水,出门能坐马车就绝不步行,从未到过踩过这等恶劣的路。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坏了脑子,在考试时那样认真,还特意找了农学书籍来学,学到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呢?
得到的是斗笠蓑衣和雨鞋。
卫疏星死死扣着窗沿,看到早上由她负责的那块夏枯草地,如今是王大娘在忙,这本来是属于她的责任。
大家各行其是,累了就站着歇一歇,干活的时候也是真认真,没有偷懒的,约莫是都想尽快完成任务。
“茹姨,我不想淋雨,可是,可是......”卫疏星跺了两下脚,嗫嚅道,“我看大家都在忙,我一个人在享福,我、我不好意思,我羞得慌!"
茹姨忧心忡忡的,她怕卫疏星淋雨,又怕卫疏星不作为会受排挤,受冷眼:“不若我给你撑伞吧?又没人说收药不能撑伞。”
“那岂非更不好意思了!”
卫疏星红了脸,又看看桌上摆着的雨具,终是狠下心来:“我出去试试吧......实在受不了就回来。茹姨,您别管我了,千万别给我撑伞。”
说罢,她穿戴好雨具,扎进种夏枯草的地里。
“卫丫头,你怎么出来了?”王大娘冲她笑,给她让了块地方。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吧。”卫疏星压低嗓门,怕被别人听见,“我不好意思在里头躲雨。”
王大娘爽朗地笑了几声,说自己在家种地,有时候遇上坏天气,也是抢着收粮食的。
斗笠戴在头上,虽不重,却逐渐挡不住慢慢变大的雨了。
于是卫疏星就顶着雨流眼泪,泪珠子簌簌地与雨滴混在一起。
因为责任心,她原先还很有干劲,认为自己能克服困难,然而雨水故意使坏一般,非要斜斜地往她脸上落。
她的肠子便悔到发青,或许真不该好生考试,如果不考中,就不会在这里受苦。
天底下懂药理的人那么多,难道少了她卫疏星,这药园子就不能活了吗?
??砰!
卫疏星受情绪的驱使,愤愤将腰间竹笙砸在地上,筐子里的药草洒出来大半。
四周的人听见动静,都看过来,其中数王大娘对她最关心:“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进屋歇歇吧,你这样出身的大小姐,一不受累二不吃苦的,肯定不适应。”
卫疏星盯着散落满地的夏枯草,哽咽道:“没事儿,我能做好的。”
她哄着自己,告诉自己定能做好该做的事,她是卫疏星啊,有什么事能难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