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鋆笑嘻嘻地说道:“六爷,听说你新得了几本宋版书?这公务也议完了,偷得浮生半晚闲,容我鉴赏一番如何?”
文、曹、许离开之后,恭王和宝鋆的脸,都放了下来。
恭王默然片刻,说道:“去‘小房子’吧。”
六福晋将什么都安置妥当了,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小房子”,带严实了门。
一时之间,主客二人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使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变得有重量了。
终于是宝鋆先开了口:“六爷,这个事,是我……冒失了,办的不周到,连累你了。”
声音闷闷的,好像半捂着嘴似的。
宝鋆的“开宗明义”,恭王还是满意的,心里面不由小小舒了口气。他最怕的是,宝鋆一上来就弯弓盘马,摆出一个“炸刺儿”的架势,甚至,要和惇王绑在一起,“合力反击”,那样,只会愈陷愈深。
至于或者不以为意,或者自撇责任,以宝鋆的头脑见识,倒是不至于的。
恭王微微摇头,说道:“佩蘅,你说的不大对。这一,咱们俩的交情,不论什么事,不论谁对谁,都谈不上‘连累’两个字的。”
宝鋆心中大为感动,鼻子马上酸了,说道:“六爷,我……”
恭王脸上露出极淡的笑容,向宝鋆轻轻摇了摇手,示意他让自己把话说完。
“这二,你说你‘办的不周到’——这话说的不对!这个事儿,是你办的么?你究竟办了些什么事儿呀?”
宝鋆微微一怔,略一深思,随即明白了恭王的意思,心不由怦怦地跳了起来。
“六爷,你是说……”
“嗯,你确实是去了趟清华园,也在那儿呆了些时辰——这个大约瞒不过人去。可是,亲王见召,你怎么能够不去?同样的道理,主人不放人,你也没法子就抬腿走人。所以,如果说你有什么责任,不在这个上头。”
亲王见召,确实不能不去;但主人不放人,并非没法子抬腿走人,恭王这话,只能说对了一半,算是“硬拗”。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一句,“如果你有什么责任,不在这个上头”。
就是说,无论如何,第一,你宝鋆是有责任的;第二,这个责任何在呢?
宝某责任何在,不好出于恭王之口,这个得宝鋆自个儿来说。
宝鋆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了,声音微微发涩:“我想,我的责任,是……清华园之会,这个,主人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没有……及时禀奏‘上头’,这个,有‘壅于上闻’……的责任。”
恭王的脸上露出了明显欣慰的神色,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佩蘅,你这个‘奇奇怪怪’的说法有意思——就是这么回事!还有,‘壅于上闻’四字,也算抓到了关窍。有人就是在这上头抢了先手,立足极稳,叫你无可奈何。”
“有人”是谁,不言自明。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宝鋆已经明白了恭王的意思,但这个同样不能出于恭王之口,也得他自个儿说出来。
(未完待续)